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汽球带进一个奇妙的岛屿,这儿没有古老的法则与问题,她不再像过去一样被严厉的标准所束缚,可以自由自在的去体认、享受。在蓝大卫温暖、有力的实体,锲而不舍的追逐下,她的过去显得苍白、黯淡而不切实际。此刻,声、光、色、欲都显得那么突出而夸张,她几乎是以一种不曾有过的经验去体会它们。
不对,她以前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验,那是他从公主夫人俱乐部送她回家时,在马车上所发生的事。记起那次的经历,她的良知逐渐复苏,伴随而来的自我苛责与悔恨,唤起她暂时消失的责任感,提醒她应该制止他继续做下去。可是她心底的欲望又恳求自己的意志,再停留一分钟。
结果,她终于在这两者之间做了个妥协,将脸移开他,但她心里清楚:这样做是无济于事的。
‘我希望你别这样。’她以一种非常软弱的声音说道。
‘是吗?’他的语气丝毫不变。她调转头,睁开眼睛看着他,当她看出他知道自己在撒谎时,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应该──我想我们应该。’──她企图以说话来转移他和自己的注意力──‘去找人来救我们。’她的声音听起来好软弱无力。‘这栋大房子好像被火烧过。你想它已经被人丢弃了吗?’
他轻笑了一声,作为回答。当他拿一朵金盏花刷过她的脸颊,她可以感觉出它厚厚捆成一束的头。
‘何必去求救,我能给予你一切所需要的帮助。’他平静的说道。那朵花滑过她的下巴,停留在她的喉咙上,这时候,他已打开她斗蓬的第三个扣子。‘我知道我们现在在那里。这是雷莱伯爵在南萨佛克郡的庄园。自从七年前一场大火,这栋房子就没人居住了。他被债权人逼得走头无路,逃往欧洲大陆去前,自己放了一把火,把这地方烧掉,免得让它落入债主之手。手笔很大吧!他一向就喜欢这种调调儿!’
‘多么悲惨的故事!你认识他吗?’她的心还在不安的跳动着。
‘他是我的同学。十四岁那年,我曾在这儿住过一个暑假。’他的手移到她身体旁边,手指张开,在她胸部下抚摩着。‘其实事情不像你所想像的那么悲惨,雷莱伯爵在那普勒斯凭运气赢了一笔财富,去年夏天我去拜访他时,他已在那儿的城市边缘兴建一座别墅,弄得比他过去所住的房子还要豪华气派。’
这时候,他已经打开她斗篷的最后一个扣子,当他打开那件厚重的衣服,从她身上褪下时,她感觉到颈部凉飕飕的。在她斗篷下的,是一件粉红色的衣裙,从高腰线以下微征张开,胸前交叉剪裁,贴住她丰实、柔软的胸部。这件衣服的式样和质料,原是非常高尚,但只限于站着时穿着,如今她躺在那儿,这件衣服却充分强调出她身体丰满的外形。
她做出个急躁慌乱的动作,想再度拉上她的斗篷,手却被他抓住,拉到他的嘴唇上。
‘兰丝,你操的心大多了。’他轻语着,眼睛定定看进她眼底。
‘如果我不如此的话,你岂不太如意了。’兰丝回答他。她的语气充满防御性,但她心底在颤栗,她知道自己已接近火焰边缘,难以把持住。兰丝再一次记起从公主夫人俱乐部回去后,他在马车上所给她的吻。如果他当时想要她,她能抗拒吗?现在,她又能抵御他的侵略吗?
他逐一亲吻她的手指尖,温柔的把她的中指尖咬在他的齿间。‘如果你不那样想,对你一定很好。因为所有的自我否认只会使你偏头痛。’
‘你所要的是罪恶的。’她的嗓音轻微颤抖着。
他轻柔的张开她被抓住的手掌,用自己的指甲张着她的手腕向上移动,他的动作虽然颗得慵懒,却很牢固的在她的肌肉上,留下白色的痕迹,继而再转为红色。当他的手指平滑的穿过她紧握的手,像卷须般缠绕着她每一根手指,他才停了下来。他把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手,拿到自己的唇边,温柔的轻啃着她的关节。他的头歪向一边,金色的头发落在她散开的棕色卷发上。
‘当我吻你的时候,你也觉得罪恶?’他问道。
她觉得非常不安。‘是的!是的!的确如此!它的感觉太好了,不可能不是罪恶的。’
‘难道说享受快乐是错的?’他放下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手,拿到她的嘴边,绕着她嘴唇的弧度移动,她不由得心神摇荡,张开了双唇。但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时,立刻闭紧嘴唇,用细小雪白的牙齿咬住下唇。‘你想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难道只是想藉此判断你自己抗拒诱惑的能力有多少?或者是为了惩罚你自己?’
她的两颊一阵发热。兰丝任她漂亮的长睫毛垂下,把头转开去。她带着羞耻的意味说道:‘我不该对你产生那些感觉的。’
他又被她的话逗开心了。‘这个国家教育女人的方式实在很可悲。兰丝,可怜的孩子,年轻女孩为了图书馆借来的爱情小说而叹息,当英俊的富绅之子站在乡村草地上对她们挥手,她们报以咯咯的笑声,这表示什么?为什么男人、女人要相拥起舞,写情书,或在花园里设置半裸的雕像?这都是相同欲望的表现,只是程度有所别而已──既然如此,你当然也可以有这种感觉;我们每个人都会如此。’
‘这正是你这种浪子所说的话。’兰丝努力使自已的声音停止颤抖,平静下来。
蓝大卫例嘴笑道:‘至少我终于教会你某些事情了。’他的一只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我从未引诱过一个无邪的女孩。我很高兴你那么聪明,很快就学会一些事,这样可以免除我的罪恶感。我想我以前告诉过你这些。’
‘差不多。’她同意道,内心深处却被愤怒、恐惧和欲火折腾得不知如何是好。
天空里现出一道青白色的闪电,打过这栋破败庄园旧旧的屋角,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兰丝仿佛被射中了似的,整个人弹了起来。
‘这不过是闪电。’他说着,一面抱紧她,手指在她发间穿梭安抚着。三颗豆大的雨点落在她们身旁,一阵冷风拂过山头,带来一阵大雨。他把她从速迅淋湿的地面上拖起,抱着她,隔着雨幕找寻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附近有一条灰石小径,他牵着她走上去,用她的帽子遮住她的头顶。这时,第二道闪电出现,击中庄园后面斜坡上的一株榆树。
‘是老天要惩罚你邪恶的需求原则。’她含着笑意说道。两点像水晶珠子般沾在她的皮肤上,她的脸颊被洗涤得清新而爽快。
‘你怎么知道这是一种惩罚?或许它是一种赞许的表示。’
‘不管怎么说,你是不敬神...’在倾盆大雨中,他们的脚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劈拍的响声,使他根本听不见她下面说了些什么。蓝大卫拖着兰丝走上一条覆有青苔的碎石路。这条路通往环绕大屋的宽阔庭院。
大约一世纪以前,雷莱家族的第二位女伯爵,曾奢华的在庭院地上铺上雪白的大理石碎片,并从邻近农庄雇用了年轻的壮丁,组成一小只军队来抵御游牧民族的入侵。但随着时光消逝,民主政体抬头,庭院里纯白的地砖,也因专制政权的没落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庭院一丛丛的蒲公英和暴露在外的地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