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素眼眸陡然一亮,难道真是苍天有眼?还是南极仙翁听见她的求告,特地派人来替她报仇雪恨?
“他死活关我什么事?”翻过身,又想钻回被子里。
“他死了你就要变成寡妇,就一辈子没有幸福可言啦!”怡柔不依,硬霸住被褥不给她钻。
“我又还没嫁给他,当什么寡妇?”不睡床上没关系,睡太师椅上也一样。
樊素将二条腿盘到椅上,促膝而眠,丝毫没把伊彦阳的生死放在心上。
“你怎么——”怡柔被她气死了,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她居然还有心情打瞌睡?“好歹少爷跟你总有夫妻之实,难道你忍心见死不救?”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巴不得他被千刀万剐呀!
他是死有余辜。有人要来替天行道了,她岂能横加干预?还是睡觉好,养足精神再去“欣赏”仇人的死相,那一定十分痛快。
“素姑娘!”怡柔把她的右腿拉下来。旋即她又缩上去,急得她没办法,整张椅子推倒了,总不能再睡吧!
吓!这样也能睡?她……怎么不会滑下去呢?这是什么盖世神功?
怡柔忙将椅子扳正,匆促绕到樊素面前,呆杵半晌后,齐膝跪了下去。
“素姑娘,求求你替咱们这些下人的前途着想,去帮少爷的忙,将那两个大坏蛋赶走好不好?万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大伙可怎么办呢?尤其是怡柔,怡柔现在已经是有家归不得,将来……”思及她父亲不顾父女之情,处心积虑想把她卖掉,不禁悲从中来,泪水跟着潸潸而下。
“唉,你这是……起来吧!”真有你的,樊素自己的事情已经够烦的,这小妮子还加进来搅和。“你仔细瞧瞧我这样子,像是有能力单挑二名大汉吗?”
“不只二名?是三十五名。”
“三十五?”开玩笑,她这条命还要留着修练成仙呢。“办不到,叫你家少爷自己想办法,我无能为力。”她身形一闪,想溜回床上去。
“素姑娘!”怡柔试探过她好几次,知道她心肠软,因此决定施展苦肉计,直到她点头为止。“你若不答应,怡柔就长跪不起,要是你觉得怡柔一个人跪不够诚意,我就叫大娘,周管事、塘荷、春桃、冬梅……一起进来跪,谁叫我们这群苦命人,除了这儿,就再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语毕,斗大的泪珠儿点点滴滴落在地板上,不久已聚成一方水滩,令人不忍 卒睹。
樊素盯着她,不了解伊彦阳有何魅力,居然能博得奴仆们如此真心对待?
他不是坏人吗?
按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他无疑是个天杀的超级大坏蛋,然而,就怡柔和秦大娘他们来说,他却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恩人。
做人真难,想做的做不了,不想做的又非做不可。
“你为什么就认定我有本事能化解伊府的危机?”她记得从没在他人面前施展过法力,她们没理由知道她功力深厚。
“不晓得,恰柔就是觉得素姑娘一定有办法。”她茫然地摇摇头,复又肯定地点点头。
这算什么?心有灵犀?樊素苦涩地一笑,今儿这个人情不得不卖给她了。
“起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不然我怎么帮忙?”
“你答应了?”怡柔忘情地搂住她,“咱们边走,我边告诉你,去迟了,怕少爷就会遭到不测。”
她对伊彦阳的一片耿忠赤诚令樊素好生嫉妒,那臭家伙不配如此真心对待。
◇ ◇ ◇
“住手!”
樊素厉声斥叱,袅袅婷婷自帘后款步走向六王爷。
“这位是……”六王爷陡见如此粉雕玉琢的美丽佳人,两个眼睛瞪得发直,嘴巴张成夸张的O字型。
“小女子樊素,见过六王爷。”她用心地凝出一朵嫣容,令原就出色的丰姿益发感动人心。
耿仲远亦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乍见樊素秀色可人,早乐得合不拢嘴。
唯独伊彦阳自始自终敛眉肃容,一任地阴郁森冷。
“樊素?樊素好,好好……”六王爷伸手想握住她的青葱柔荑,她却旋身甩掉他,迳自走向伊彦阳。
“少爷,您要的画,奴婢给您带来了。”拾头与他四目交接,竟无端地一阵惊心。
“这画……”瞧她成竹在胸的模样,伊彦阳倒踌躇了起来。
“没问题,奴婢检查过了。”她虽然装模做样的在怡柔和秦大娘而前,细心补缀受损的部位,其实骨子里使的乃是“移幻大法”。
她二人没啥心眼,真以为她技艺超群,巧夺天工,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
“奴婢?”耿仲远问:“敢情这位美娇娘,并非伊兄续弦的夫人?”
这个问题满令人尴尬的,樊素忙低首,将问题丢给伊彦阳。
“暂时还不是,本月中旬,再请六王爷到寒舍来喝喜酒。”他存心不把耿仲远放在眼里,说话时双眸只掠过六王爷便停在樊素身上,玩味着她的复杂眼神。
“现在才五月初,离中旬还有十天呢,也许到那时候,樊素姑娘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反悔不想嫁给你了也说不定,就像红绡——”耿仲远没把伊彦阳惹火似乎很痛苦,一再揭他的伤疤,鄙夷他的人格,却又诚惶诚恐地站得远远的。
“你是什么东西?我嫁不嫁关你屁事?”樊素最瞧不起像他这种跳梁小丑,既嘴碎聒噪,又没种承担后事。
怡柔只告诉她,府里来了一个找碴的讨厌王爷,却没跟她说还跟了个没肩膀的小白脸。
“啧啧啧,姑娘秀质丽人,岂可出如此不文雅的话?当然,这错不在你,在你主子。”
“对付猥琐形秽之人,当然用粗鄙之言,讲白一点,你这就叫做自取其辱。”樊素忽地转头冲着六王爷问:“王爷您说是不是?”
“呃……”六王爷笑得色迷迷的,“也……也不无道理。”
“六王爷……”耿仲远提出严正抗议。
“别吵,偶尔被指责两句有啥关系,何况是这么个大美人,她肯损你,是你的荣幸。”六王爷是标准的见色忘友之徒。
耿仲远憋了一肚子鸟气无处发泄,干脆集中火力对准伊彦阳。
“喂,伊老头,画呢?拿出来呀!”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等着伊彦阳发窘。
“在这儿!”
“给我吧。”六王爷大张魔掌,复向樊素的纤手。
好险她闪得快,一个回旋已避到伊彦阳身畔。
“给你,我先退下了。”
“慢。”伊彦阳握住她的手肘,悄声问;“你不认得那位‘张公子’?”他在试探她。
“我又不是乞丐,怎会认识‘脏公子’他好可恶,有机会帮我揍他两拳。”不露声色地抢回手肘,她还是不习惯和他靠得太近,尤其是他冷郁灼灼的眸光,总是令她无端地感到心慌意乱。
“我一个人打不过他,需你帮我。”阴阴一笑,伊彦阳将手环向她的小蛮腰,故意让耿仲远知道他们有多亲密。
“你——”她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早知道就不出来替他解围了,色魔。“别这样!”
“偏要!”伊彦阳左手搂着她,右手将二幅长轴名画掷往大厅正中——
那卷轴犹如长了眼,自动自发,不偏不倚正巧挂往原先的二幅字画之上。
“这是假的!”耿仲远一见到画纸完整无缺,立刻一口咬定此乃废品。
“你怎么知道?”六王爷凑到图画前面,仔细辨别落款,觉得应该错不了。
“我……”耿仲远霎时找不到借口,只能瞎扯。“因为……都近百年了,这画怎么还能保持得如此新颖?可见一定有问题?”说完,猛向六王爷眨眼睛,要他附和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