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后,耿仲远允诺给你什么?”他声音轻柔.实则饱含火药味。
“他允诺我……”天!他的唇居然贴在她颈项上,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对耿仲远恨得牙痒痒的,若告诉他……她准备嫁给耿仲远!应该可以打消他对她的企图吧?”
“不是他允诺,是我要求,我要求杀了你之后,他……他必须娶我为妻。”
果如预期,伊彦阳停下所有的举动,只是大口大口的喷气,他庞大的身躯,加上极盛的愤怒,将樊素团团包裹住。他比刚才更可怕,更令人不寒而栗。
“你爱上他了?”他沉浑的嗓音,掺进旁人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幸的,她又把他给惹火了。而且火气已达到爆发的临界点。
吾命休矣,樊素觉得自己快被他烧成黑炭了。要她敢说出“爱”这个字,她相信下一刻她就会粉身碎骨。
她努力抽气,希望借此稳住心绪,然周遭全充斥着他浓烈的体味,更加混乱她的理智。
“像我这样一个视钱如命的女子,哪在乎爱与不爱?谁给我钱,我就跟谁。耿仲远也罢,阿贵也好,乃至于你……就我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她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祈望子玲在天之灵能原谅她,实因事出无奈,绝非有意亵渎她的。
伊彦阳黯然地点点头。
他受伤了,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神伤,虽然很可笑,却不容他否认。
“我成全你。”他顿了顿,才道:“耿仲远不是个好人,嫁给他你不会幸福的;阿贵虽然曾经对不起你。但不失是个勤奋的好青年。我就送他良田十亩、宅子一栋、黄金百两,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谁要你多事,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有打算,你不愿娶我,我也不勉强你。但是麻烦你别硬充好人,乱点鸳鸯谱好吗?”阿贵利欲薰心,害死了子玲,那种负心汉她才不肯嫁。
“说来说去,你仍属意耿仲远?愚蠢,你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婚事是管定了,拚了老命,他也不会答应她嫁给那个无耻之徒。
“至少比你——比……比阿贵好。”尚未脱离他的魔掌之前,还是先不要惹他比较好。
截至目前为止,她对耿仲远这个人仍停留在假想阶段,怎么知道他是好是坏?
“毋需替他辩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叫秦大娘尽快替你和阿贵准备婚礼。记住,从今尔后,不准你再和耿仲远往来,听到没有!”
他吼那么大声,她能假装没听到吗?
樊素抵在墙边,看着他鬼魅似的转了出去,一颗心仍兀自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第五章
啪——樊索瞄准阿贵的左脸,掴得他胀痛到耳根去。
“这巴掌是替子玲还给你的,没出息的东西!”见到他那张讨好虚伪的脸,樊素心里就有气。
今儿晌午,秦大娘奉了伊彦阳的命令,特地把阿贵叫来和她说些体己话,顺便计划一下他们的未来。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樊素不见他则已,一见他就禁不住火冒三丈。就一个女人而言,她的夫婿再勤奋、再努力赞营都只是其次,她们要的是始终如一的真诚对待。
须知这世间最难看的脸孔,就是负心人的脸。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缺少爱情的婚姻,即使拥有再多的财富,也会像满桌佳肴却没有放盐巴一样,令人难以下咽。
阿贵能获得子玲的青睐,是癞蛤蟆叼到天鹅肉,这烂东西不但不知珍惜,居然还狠心背叛她,可恶至极!
“子玲?你不就是子玲吗?”阿贵被打得半边脸都肿起来了。
他和子玲相交近二年,从来不知道她的力道有这么大。
樊素一拐,差点又露出马脚。
“不,以前的我已经死了。”在看到你和彩绢苟且的那一幕,你以为我还活得下去吗?看到没有?我整张脸密密麻麻写满了恨恨恨恨……我恨死你了,恨不能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所以,你放聪明点,赶快去告诉彦阳,你爱的是彩绢,而且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娶我了,快去!”
“这……这,可是彩绢她并未怀孕啊?!”阿贵抚着脸,樊索逼近一步,他就怯懦地退一步,直退到池塘边,险险掉下去。
“悔婚总得找个借口,这也要我提醒你吗?笨蛋!”子玲怎么会喜欢这种人?樊索实在不觉得他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
“但是那田地和宅院,可都说好给我的。”要他连同百两黄金一起放弃,不等于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
“那是你应该得的吗?无功尚且不受禄,何况非分之财。出卖子玲的银两够你做个小生意了,再不知足,当心我一掌毙——逼你掉进池塘,淹死你。”不能动气,尤其不可过于激怒,否则一不留神,就容易出错漏。樊素深吸几口气,以便抑制毙掉他的冲动。
“不,不行,随便你说得多难听都没关系,那些田产我是要定了。”七十两他就可以出卖子玲,百两黄金哪!淹个水算什么?
“执迷不悟!看你成了孤魂野鬼之后,还有什么本事要?”樊素毫不犹豫,一脚把他踹进足可灭顶的莲花池去。
“啊!救命啊,我……我不会……不会游泳,救命……救我……”阿贵载浮载沉,两手死命挣扎,身子仍不停地往下沉。
樊素蓄意等他水喝够了,吃足了苦头,才打算将他救起。这种薄幸、狠心的男人,就该给他惨痛的教训,他才不敢故技重施,继续为害善良的姑娘们。
“你竟见死不救?”伊彦阳石破天惊地自后边吼过来。“好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算我瞎了眼,还当你只是一时误人歧途,没想到你根本已经坏到骨子里去。”他嫌恶地推开樊素,迅速抛出一截麻绳,套住阿贵两边腋下,使劲将他拉回岸上。
平常这时候他早早已出门去,也许农场商场,也许酒肆歌楼,每次没到掌灯时分不会进门;今儿适巧有位闽南的好友来访,直聊到晌午他才抽空,想到“亦不二亭”,看看新栽的绮绣兰长得如何,岂知好巧不巧,遇见阿贵泡在池子里拼命喊救命,而樊素却老在在蹲坐在石阶上,眼睁睁的看他即将灭顶。
最毒妇人心莫此为甚,他对她原先衍生的一丝丝以有若无的情愫,此刻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嫌恶。
“真相未明之前,就乱下断语,非但不理智,而且是很不道德的。”她懒得多做解释,横竖日久见人心,他喜欢当她是坏人也无妨。她来这儿纯粹是为复仇,至于能不能为人接受,被不被了解,她丁点也不介意。
“强词夺理!今天即使是个陌生人你都不该袖手旁观,何况他还是你的未婚夫。”伊彦阳对她失望透了。
“不不不!”阿贵抖着身子使劲摇头, “我不要娶她,我宁可当长工,不要地、不要宅子。也不要她当我老婆。”还是命重要,老命都保不住了,要那些东西千什么?阿贵往水里一跳,居然开窍了,懂得好死不如赖活的大道理。
“你怎么说?”只要她肯表示些忏悔之意,伊彦阳还是愿意原谅她的。
“哼!乌鸦岂可配凤凰?算你有自知之明。”她扬着脸,看都不看阿贵一眼,兀自踅向后花园。
“站住!”伊彦阳匆匆脱下罩袍丢给阿贵,旋踵追上樊素。
然她翩然飘移的身影,并没因此驻足,反而加快步伐迈向后花园最幽静、最人迹罕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