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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页

 

  “我很烦恼,可是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所以我不用喝醉。”纪衣寻心疼地看著她。“可是,芙然妹妹,你却不知道。你背负了太多东西,却一直学不会放下。”

  说“放下”谈何容易?不过是简单两个字,却压在她心上,沉甸甸的,十几年从没消失过。

  从懂事后,知道自己没有父亲开始,她就注定了只能一再被遗弃,然后是商泉哥,接著是妈妈,汐月、爸爸……接著是谁呢?

  又有谁想从她生命里离开?

  纪衣寻看著她痛苦紧锁的眉宇,黯然喟叹。

  “我和练堂都知道,你看佛经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兴趣,你只是想从里面学会不爱的方法。”练堂这么聪明,又岂会猜不出来?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怎会对抛弃红尘、看淡世情的佛经有兴趣?纪衣寻轻轻说著:“可是你并不是那样的人啊。”

  对小孩和小动物都能温柔以待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无情、真的不爱?

  “不爱?”桑芙然低喃著。

  原来,她不停在佛典中想悟出的……是不爱呵。

  如果可以不爱,一开始就不爱,分离又岂会那么伤人?她怔怔地想。

  “芙然妹妹,你知道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吗?”纪衣寻飞扬的黑眸难得安静下来。“是‘痛快’!”

  痛快?桑芙然模模糊糊地想著。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遇到想做的事就去做、遇到想爱的人就去爱。那就是痛快。”纪衣寻认真地说:“就像听笑话,你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忍住不笑,那第二次你就不可能再为它笑。因为你听过了,不觉得有趣了。”

  “同样的,你遇到想爱的人,忍住不爱,以后就没有机会再爱。”看著她迷惘的模样,纪衣寻对她眨眨眼,笑了。“像我啊!怀了个混蛋的孩子,不过我可没后悔,混蛋又怎么样?我就是爱他,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没办法,我宁可痛痛快快的爱。”

  桑芙然看著她眼底发亮的光采,迷离的眼眸有些痴了。

  纪衣寻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眼角余光却看见了远远朝这里走来的身影,知道今晚的任务结束了,该是退场的时候。

  “我得走了,不能跟你多说。”纪衣寻摸摸她的头,轻声而迅速地说:“不过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练堂去查过那个叫什么商泉的事了,为了你喔!为了你查的!”

  “商泉哥……”秦练堂怎么会知道?她一愣。

  “我弟性子又拗又跩,要他承认喜欢你大概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非常在乎你!”纪衣寻说完最重要的一句话,看著那抹身影迅速逼近,终于潇洒跳起身。“我走了,再见,芙然妹妹,保重。”

  练堂,喜欢她?朦胧之间,桑芙然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这句话,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身边却空荡荡的,纪衣寻飘落的话语像是自己想像出来的。

  练堂,喜欢她吗?

  努力想拨开脑中纠结的紊乱,她埋首苦思,却让不停发酵的酒精,愈扰愈迷糊了。

  呆然出神的她丝毫没有察觉“怒”竖起了耳朵,跳离她,往逼近的挺拔身影飞奔而去。

  “汪!”见到主人的“怒”,摇著尾巴,亲热的贴上去。

  “闭嘴!”没空理它,秦练堂背著背包,风尘仆仆的迅速朝后院走。

  昨天听说了桑叔叔的事情,他担心地拨了通电话回“冬居”,却没想到桑芙然居然把电话线拆了。

  扰得他一整天心神不宁,他索性向大会请假,赶了回来。

  随著距离缩短,他看清了她蜷缩的身影,就像那年一般无助脆弱,零散放著的两个酒瓶,显然是方才跳过篱笆的大姐留下来的。

  终于站定在她面前时,秦练堂发觉自己的心脏狂跳,气息难以平复。

  黑眸扫向酒瓶,看清酒名之后,怒火暗燃。

  “该死!”该死的纪衣寻!他咒了句,丢下背包,才靠近她,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你喝了多少?”

  她不回答,置若罔闻,软软靠在墙边,默默埋首,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起来!”他坐到她身前,命令著,眉心紧蹙,索性拉开她掩在脸颊上的手。

  “练、练堂。”桑芙然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抬起眼,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竟有些不切实,她确认般地摸上他紧绷俊美的面容,看了好久,温温醉醉地笑了,喊著:“练堂。”

  “你……”柔软的嗓音渗入他冰冷的心房,迅速融化瓦解,他浓眉更拧。

  “练堂……”它的手指放肆地滑过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喃喃低唤,看著他忧虑的黑眸,心中因为父亲离去的痛苦和委屈,汹涌而来,因来不及控制,温瞳迅速蒙上水光,眼泪终于纷落而下,软软滑进他坚实温暖的怀里。

  “练堂……”

  那柔软盈著香气的躯体,令他猛地一震,心脏却被她哀伤不已的轻唤扭曲,剧烈抽痛。

  靠在怀里的柔软身躯,久久不动,显然是睡著了,这体认令他表情暗沈森然。

  他终于推开她,拦腰将她抱起,看著她睡去却仍不止的泪水,心痛得令他咬牙恨骂。

  “白痴!”

  不知死活的“怒”一听见熟悉的呼唤,就摇著尾巴跑过来,绊住主人的脚。

  “不是你!笨蛋!”

  就是我!就是我!听见第二句熟悉的呼唤,“怒”猛摇尾巴缠住他。

  早晚宰了你!笨狗!

  ※※※

  桑芙然并没有真的睡著,当秦练堂将她轻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很快地被惊醒,茫然睁开了眼,有些慌乱地扯住秦练堂正欲抽开的手臂。

  秦练堂一愣,随即想拨开她。

  “练堂。”她唤住他,惶惶不安看著他。

  她忽然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是内心却杂乱难解,她看著他,好久才开口:

  “如、如果有一天……我、我走了……你会不会难、难过?”酒精迟钝了她的说话速度,断断切切的。

  “你在说什么?”他眸色一黯。

  “会吗?你会难过吗?”她问著,温温的语气里含著对肯定答覆的企求。

  “你哪里都不能去!”他断然说著。

  “我会的、我会走的……”她原本计画高中毕业后,就要离开的,可是……她茫然说著,心却痛不可遏。

  “你听清楚!你只能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秦练堂执住她的下巴,让她看著自己,硬声宣告。

  “我不要了!每次……都是别人丢下我……这、这次我要先走。”想起父亲的决绝,泪水沾湿眼睫,忧伤浓郁锁在眉间不去。

  说不出承诺,又恨她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秦练堂怒视著她半晌,起身,想拂袖而去。

  “不要走……练堂。”见他要离去,她惊慌地紧抓著他的手臂。

  她的头好昏好重,甚至连话都无法说明白了,可是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想留住他,至少在这一刻,在所有人都离开她的时候,她想将他留在身边。

  她不要再一个人。

  “睡觉!”秦练堂困难地拨开她的手。

  “今晚,你留下来……好不好?”她头一次,任性地强求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可恶!方才抱著她入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想抱她,想了很久很久,可是不代表他愿意乘人之危。“你喝醉了!”

  “没有!除非……”她温和的眸里寂寞又渴求。“你不喜欢我。”

  幽幽的少女香气和著淡淡酒香,秦练堂低咒一声,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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