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护好声好气劝他回房,他却发作:“我亲自去把小媚找回来。”
  他冲下楼去。
  助手把声音压得极低,“金钱有时无用。”
  灼英不出声。
  “王宅这几天电话进出记录没有异样,伙计们查过,相当正常:花店、银行、服装店、医生、朋友、俱乐部、药房……”
  那天晚上,灼英在王宅过夜,守在电话旁。
  王太太焦虑之余,不忘招呼客人,吩咐厨子做了清淡菜式招呼他们。
  “王太太,”灼英顺口问:“母子失踪前有无异样?”
  王太太摇头,“一切如常,小媚一贯沉默,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甚么。”
  “邓小媚有无私人时间?”
  王太太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 她会否独自外出,与自己朋友约会,或是结伴旅行?”
  王太太不以为然,“孩子那么小,永佳健康有问题,她应该在家照顾家人。”
  电话又响起来,灼英连忙放下茶杯。
  那把怪声音传来:“明天一早六时正,把载钞票箱子放到大围第六火车站红色指示牌下。”
  区律师说:“有甚么保证会看到人质?”
  “你只好相信我,区区五百万,赌一记。”
  “钞票会放在一只灰色行李箧内。”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你要遵守诺言,否则,必不放过你!”
  那人不再言语就挂线。
  灼英沉吟。
  区律师顿足,“完全是外行,他怎可能提着那么大一只箱子而不受注目,我担心的不是赎金,而是母子安危。”
  银行送了行李箧来,满满一箱钞票,有新有旧,不连号,全无识认,现金真是皇帝。
  灼英不出声。
  手法拙劣,会是谁呢。
  这时,王永佳忽然痛哭起来,医生只得替他注射,王家愁云惨雾。晚田台暗暗垂泪,眼睛都肿了。
  灼英蹲在她身边,“放心,明朝小宝便可回来。”
  王太太感慨,“吴督察,你母亲前世积德,今生有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说着又哭。
  灼英拍拍她手背。
  她再到二楼寝室巡视。
  有甚么不妥,她也说不上来。
  她从头再细细翻寻线索,在抽屉中又看到那两本护照。
  她打开护照。
  这次,看出端倪来,护照第一页下角少了一条最难仿造的银线,即是说,这两本是假护照。
  灼英愕然,他们母子为甚么持假护照?
  不!
  母子手中此刻拿着的真护照,抽屉里两本假护照用来掩人耳目,造成绑架假象:事主甚么都没有带走。
  灼英心里有数。
  她轻轻吩咐助手几句。
  助手出去了。
  片刻回来,在灼英耳边说了几句话。
  灼英低声说:“你在这里,绑匪也许还会打电话来。”
  她去找一个叫蓝叔的人。
  老人住在郊外乡村屋,种花养鱼,其乐融融,一看就知道已经退出江湖,享受着退休生活。
  他一开门看见灼英,非常意外,“吴督察,甚么风把你吹来?”
  灼英微笑,“两本假护照。”
  蓝叔呆了半晌,才说:“明人眼前不打暗语,吴督察,没想到你会接手办这宗普通人口失踪案,否则,我一定做得精致一点。”
  好话人人爱听,灼英坐下来,“蓝叔,为甚么重出江湖?”
  “我同事主有点恩怨,我欠他,所以为他效劳。”
  “他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
  “蓝叔,伪造旅行证件是违法行为。”
  “你逮捕我好了。”
  灼英轻轻说:“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假设故事,你听了再说。”
  老人点点头。
  “一门豪宅,媳妇与孙儿突然失踪,主人誓死追究,这个时候,有人打电话进去,说母子在他手中,要求现款赎人。”
  蓝叔不出声。
  “我的看法是这样:小孩,无论如何要交还,豪宅才会罢休,至于大人,自由自在,远走高飞,赎金节制地花,可以用一辈子了。”
  蓝叔开口:“我也有一个故事,有一年轻女子,在安排下,与一智障人生活好几年,大宅里气氛凝重灰暗,规矩深严,她没有自由,手上也没有现款,她透不过气来,厌倦了生活,为着孩子,每日持续着苦闷煎熬,她本性纯良,忠诚履行合约,直至一天。”
  “发生甚么事?”
  “她与少年时爱人重逢。”
  “啊,”灼英恍然大悟,“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生机,可是忽然生机就在眼前,她可以逃出生天,再世为人。”
  “但是两人手上都没有钱。”
  灼英点头,“不幸我们活在真实世界里。”
  “几百万,对豪宅来说,算得甚么,他们待她刻薄。”
  灼英轻轻说:“请你听好:明朝,警方会依约去交付赎金,请把幼儿送返,那是人家的子孙,一个人,不好太贪,总要有所牺牲。”
  “我明白,吴督察。”
  灼英告辞。
  老人不放心,低声说:“护照的是——”
  灼英问:“明日天气可好?天文台说可能会下雨。”
  她回王宅去。
  助手向她报告:“不再有电话。”
  灼英点头,“知会诸同事部署现场。”
  她在客厅长沙发上盹着。
  凌晨四时,助手推一推灼英肩膀,灼英知道时间到了。
  她起来洗了个脸。
  王宅准备了丰富早餐,灼英只喝了一杯豆奶。
  王太太站在门口送他们出去。
  她像是老了三十年,背脊已经直不起来,看了叫人难过。
  车子抵达大围火车站,灼英下令:“分散。”
  他们步行到第六站,拎着行李箧的助手咕哝:“钞票真重,一个人拿会吃不消。”
  他们走到红色指示牌下,放下皮箧。
  天渐渐亮了。
  车站有人群聚拢,等候第一班火车。
  灼英金睛火眼,盯住行李箧,知道关键时刻已经来到。
  第一班火车驶到,闸口打开,乘客纷纷上车。
  电光石火之间,有人走出来,一只手搭上行李箧。
  啊,原来是利用火车停站刹那间收取赎金。——不是说人家是外行么?而吴督察又是明敏之人,怎会想不到,要现在才来“原来”?
  吴灼英督察立刻扑上去,这时,人群上落,车门拥挤。
  灼英眼明手快,闪电出击,一只手也搭到箱子上,低声喝:“孩子在甚么地方?”
  那人宽袍大袖,戴渔夫帽架墨镜,很明显是个男人,他一手拎起箱子,一手指向另一角。
  只见车站那一头站着一个蒙脸幼童,正在哭泣。王小宝干吗要蒙脸?蒙脸哭泣师太这一段实在好笑,饶了大家吧,别写这种不擅长题材了。对不起大家了,我实在忍不住要8啊8几句
  灼英沉声说:“他若不是王小宝,我本人把地皮反转都会缉捕你俩。”
  灼英缩手,舍皮箧奔向幼儿。
  火车闸门关上驶走,警员围拢,助手奔过来说:“已经通知下一站,上车搜捕。”
  灼英把孩子抱在手中。
  她替他解开面巾,“你叫甚么名字?”
  “我叫王小宝。”
  灼英放下了心。
  “把小宝送返王宅。”
  警队追向下一站,却一无所得。
  绑匪与赎金一去无踪。
  孩子回到大宅,与祖母紧紧拥抱。
  他对过去数日发生的事一言不发,只说不记得。
  王太太托区律师转告:幼儿受惊过度,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
  区律师问:“吴督察,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灼英微笑点头。
  “听说你已经辞职。”
  “是,办事不力。”
  “太客气了。”
  “休假后打算办一家侦探社,请多多关照。”
  区律师忽然问:“你几时发现真相?”
  灼英笑着反问:“你呢?”
  区律师答:“她在电话中叫我区律师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