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边的治安没出过问题啊。”洁好喃喃道。暗忖是不是该要老公跟警方人员关照一声,请他们加强巡逻。
“小姐,他不是坏人,是我自己胆小……”月眉不愿颢云太过担心,连忙解释。
“都跌成这样,还为对方说话。你认识他吗?”颢天怒气冲冲。
“我不认识他,真的,少爷。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月眉委屈地回答。
“哼,第一次见面人家就送你情书?”
“我不晓得,我……”
“情书?什么情书?”颢云听得兴致勃勃,知道月眉不是被坏人追杀,而是为了情书,她的好奇心被挑起。
“干嘛?又不是给你!”颢天没好气地转向她。
“给我有什么稀奇?我不晓得拿过多少情书哩。”颢云不以为忤。“倒是月眉,从没听说有人写情书给她,这应该是第一封才对。在哪?借我看看。”
“我丢进垃圾桶了。有兴趣自己去找!”颢天愠怒地回道。
“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颢云嗔怪道。“那是月眉的第一封情书呢!相当有保留的价值,你干嘛丢掉?莫非是文笔太差,还是内容太过不雅?”说完,偏过头向月眉求证,后者自然是一副“莫宰羊”,因为她连看一眼都来不及,情书就被颢天丢弃。
“月眉没看。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写的,又不是诺贝尔文学?反正是不离爱慕啦,想做朋友啦,这种废话不看也罢。”颢天百分之一百的不屑。
“唷,你以为人家像你那样没创意,只会写那种?”颢云看不惯他的独裁,不满地反驳。
“哼,我姜颢天从来没写过情书。”他高傲地站起身,走向楼梯口时,回过头说话。“月眉,你明天请假,好好休息。”
“不行哪。明天是结业式,学期最后一天了,缺课会没有全勤奖。”她以模范学生的口吻道。
“都伤成这样,还管什么全勤!”颢天不悦。
“可是……”
“嗯?”令人不敢反对的深邃而严肃的光芒,怒潮汹涌的朝月眉而来。
不晓得为什么,她心里没有任何不悦或受压迫,许是他眸心深处潜藏的关怀,如两道热流射进她胸口,给她一种安全又贴心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不曾有过任何嫌隙,不再有距离。
她眼眶灼热,不敢希求他的爱,只希望能永远像这样看着他就好。甘愿做株他大树伞盖下的小花,得到他荫凉的庇护。只要这样看着他,得到他一、两个关爱眼神就好。
“哥……”颢云突然觉得客厅热了起来,这种热不是暖气的关系,像是兄长和月眉之间的空气加温蒸腾,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一点都不明白。
颢天看她一眼,视线又回到月眉身上,等着她回答。
月眉无法说话,在他霸道又温柔的凝视下,她能说什么?红晕自颊面狂烧,她抖颤的如被春风拂动的小花,挨着她坐的颢云明显感受到她的异样,以为她是被哥哥的严厉吓呆了,忙为地说话。
“哥,反正我开始放寒假了。明天我送月眉去上学,跟老师说一声后就载她回来。”
颢天听妹妹这么说,不再坚持己见。点了点头,便旋身走上楼。室内的温度恢复正常。
尽管颢云一脸狐疑,但看到月眉脸色正常,只略微显出一抹娇态,没有追究下去。
她很高兴从哥哥生日后的这段日子以来,家里的冷清、沉重气氛消失了,往日的和谐又回来了。
真好,不是吗?
寒冬被绿柔的春风赶走,面临联考的学子们陷入酷热的考季。月眉不打算念高中,引起颢云的强烈反对。
“不可以。你功课那么好,老师说你上北一女没问题,又不是考不上,不允许你放弃。”
“小姐,我不是要放弃,我是想念卫校。将来可以追随你。”
她闪烁着热情真挚的眸光,真是教人感动啊。但颢云不为所动。
“想当护士,可以等到高中毕业后,投考护理系。”
“那太浪费时间了。”她真正想说的是金钱。“三年的护校毕业就可以当护士了,不必浪费七年。”是啊,她就可以多四年的时间赚钱。
“可是三年的护校只能当护士,若想更上一层楼成为护理师、护理长,就不成呀。”
“我觉得护士就很好了……,
“不行,太没志气。”颢云有自己的考量。
母亲创立慈恩纪念医院,她未来多半要继承。将来她当院长,月眉当护理长,岂不是一件美事!
“可是我不想经过两次联考……”
考试对月眉根本不是问题,颢云很了解凭月眉的聪颖,足以应付任何考试。关键在于月眉自己不想升学,她挂念家里的弟妹们,又不想欠她太多人情。
颢云轻叹一声。“月眉,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去念护专,毕业后好歹是专士,当护理师、护理长都没问题。”
“护专不是要念五年吗?”
“你刚才不是说不想经过两次联考吗?考护专只要考一次,跟你考护校有什么两样?”颢云用她的话堵她,得意洋洋地看着月眉哑口无言。
嘿嘿,她的口才连哥哥都讲不过,小月眉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就这样,月眉顺利考进护专就读。
一年级的解剖课教人叹为观止,好在跟过柳姨杀过鱼,月眉才没在解剖青蛙时昏倒。她的冷静、沉着,在那群初次见到滑溜溜的两栖类吓得花容失色的同学中,显得特别,成了众人的偶像,也奠定了她往后五年的良好人际关系。
第七章
不幸有时候来的比幸福更加仓卒,令人措手不及。
在月眉专一的那年,一场晴天霹雳打下,美满的家庭在电光闪烁之间毁灭。
车祸夺走了在月眉眼中慈蔼和善的主人夫妇。颢云如失估的雏鸟,终日哀呜;颢天则强忍悲痛,既要忙着处理父母丧事,还要接管姜家庞大事业,没有停下来悲伤的权利。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蒙蒙细雨下个没完,似乎天地也为人间的哀愁而动容。颢云在柳姨和月眉的陪伴下,哀痛的心灵得到抚慰;颢天的心情却如无涯的虚黑。
天之骄子的他,外表上虽然独立自主、意气风发,但内心深处依赖父母慈爱的脆弱心灵和颢云没两样。遽尔遭受平生最大打击的他,碍于身为男子和兄长的责任,不但不能像颢云那样用眼泪发泄,还得强装坚强。积累的哀伤、繁重的工作压力,使他日渐消瘦。
葬礼过后的那晚,餐桌上的气氛沉闷忧郁,颢天和颢云的胃口都不好,草草吃过晚餐便各自回房。月眉清理餐具过后,陪伴柳姨安慰颢云。夜来风雨加剧,窗外的凄风苦雨,更加增添屋里的忧伤。颢云哭肿眼睡去,柳姨留在她房里照顾,月眉巡视了屋里一遍正待回房休息,想起颢天这几日几乎没有胃日,担心着他,便悄悄上了三楼探视。
起居室一盏孤灯,打开的卧室里没人,灯火通明的书房同样悄无人息。
月眉疑惑颢天跑哪去了,一缕很少在姜家闻到的烟味从起居室的阳台传来。她走向半开的玻璃门,在昏黄的阳台灯光下,一点星火闪烁,颢天手指夹着烟站在阳台发呆。
飒飒寒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向后鼓胀撑起,浓密有致的黑发狂乱飞舞,雨丝打湿了他。颢天却像没有知觉的雕像,寂然黑深的眼光遥视深沉广袤不可极目的黑暗,有如沧海中一叶孤独扁舟,被浪花打来打去,随时都有灭顶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