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说的是,我——”
“珊儿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爹最喜欢品茶了?”玉芝眨着小鹿般天真的明眸瞅着他,那模样就跟赵“山”一样动人,看得承祀有些心旌动摇。
“贤弟依稀提过……”
“相公很喜欢六安瓜片的香味,除此之外,杭州龙井他也满中意的。我的疏影——你知道疏影吧?她是珊儿的大姊。这孩子向来孝顺,特地要新晴——你也知道新晴吗?新晴是疏影的挛生妹妹。所谓的孪生,就跟我家的珊儿和珞兄一样,都是……”
承祀大概知道赵“山”的健谈得自何人了。只是赵“山”说话时,还堪称有条有理,不像他母亲那般天马行空,越扯越远了。
强自振作精神,听见这位谈兴正浓的赵伯母转来绕去地重归主题。“……疏影遣人送来杭州的龙井和六安的瓜片孝顺她爹。除了这几种茶外,相公格外偏爱老君眉。对了,珊儿说你是洞庭人氏,那老君眉……”
“是,家里刚送了五斤茶过来,我叫人送一些给伯父尝鲜。”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玉芝掩嘴咯咯地笑,那娇媚的姿态不禁让承祀幻想起他的赵“贤弟”换上女装时会有的模样。
一阵火焰燃上身,他不自在地在椅子上移动。
“我看过几天珊儿去找你时,你再让她拿回来就行了。”
“嗯,也好。不知道在下现在可不可以去看赵贤弟了?”来了老半天,还不能见到赵“山”,承祀开始焦虑起来。
“年轻人,别那么心急,我看珊儿……”玉芝仍在绞尽脑汁想话题绊住承祀。唉,珊儿怎么换装这么慢?她都快词穷了!
“娘……大哥……”娇弱的轻呼传自门口。玉芝还来不及反应,承祀已从椅中弹起,冲向厅口。
“贤弟……”看着赵“山”倚在门柱上的软弱模样,承祀的一颗心几乎要化了。他眼光贪婪地梭巡着那精致的小脸蛋,失血的苍白容颜映衬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更加晶亮,原本朱红的丹唇,如今却呈粉白且微微轻颤。
他竟病得这么厉害!
承祀感觉到心痛,再也压抑不住满心的疼怜,伸手扶住那瘦弱的肩头,一只手则滑向那纤细得不可思议的腰部。
贤弟居然这么瘦!
他愕异地瞪视那用一双手掌就可以合围的纤腰,所谓的不盈一握大概就是指这样子吧。
“大哥……”
急促的呼吸轻拂过承祀颈侧,在敏感的肌肤上燃起一束束火焰。他勉强收回心猿意马的思绪,试着挤出笑容,凝视怀抱里的美少年。
衣裳倒也整齐,就是头发显得有些凌乱;而那抹幽深的眸光怯生生地惹人怜爱,赵“山”娇弱的模样,令人意乱情迷。
“贤弟,你教为兄担心死了。”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承祀将赵“山”推靠向胸膛,有意藉着这样的紧密相依,确认他的无恙。
“我不是故意要让大哥担心。”听见他如此情真意切的表白,赵珊心儿狂跳。紧偎在那健实的怀抱里,闻嗅着他充满男性气息的独特味道,她的脸颊不禁灼热起来,红晕一路漫向耳根。
两人贴得这么近,承祀自然注意到赵珊的耳根泛红,近乎着迷地凝视那像珍珠般圆润的耳垂,细嫩的皮肤上彷佛有个小洞……
“珊儿不能吹风的。承祀啊,你别搂着珊儿站在门口,快扶她到厅里坐着。”大惊小怪的娇声呼喝,阻止了承祀进一步的探究。
他责怪自己怎会如此粗心大意,疏忽了他赵“贤弟”的病躯。
搀扶娇弱的人儿在椅子上坐下,端视那恢复血红的容颜,半羞半喜的娇柔,看得他心荡神驰。
两个年轻人旁若无人的痴痴相望,全落在玉芝眼里,令她不禁莞尔。依她所见,君承祀的一颗心分明已系在珊儿身上;尽管他并不确定珊儿是女儿身,但所谓异性相吸,这种自然本能教人难以抗拒。理智上,或许还搞得迷迷糊糊,两颗心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很不想破坏眼前的气氛,可放任一名年轻男子紧握着女儿的手,含情脉脉的凝视着,总不是为娘之道吧。不得已,她只好做棒打鸳鸯的棒子了。
“嗯……咳!”特意清喉咙的嗓音,果然让这对小情人匆匆分开。
承祀心虚地看向玉芝,俊脸涨红。
希望赵伯母不会觉得他的举动怪异,他刚才是一时失态,才会失神地盯着赵“山”看。
为了掩饰心里的罪恶感,承祀忙道:“贤弟的脸色似乎好了些。”
“是。早上吃过药后,已不打紧了。”赵珊娇羞地低垂着头。
“到底是什么毛病,让贤弟——”
“不过是老毛病而已,大哥不必担心。”
她的笑容有点勉强,随着淡雅的柳眉颦蹙,血色再度自脸上褪去,承祀跟着心头一紧。
“贤弟……”
“我……没事……”强忍腹部的抽疼,和自脊骨窜起的冷颤,赵珊试着露出笑容。
“你的手好冷。”承祀将那两只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温暖,他好想紧抱住赵“山”,为他驱离所受的痛苦。
“是身体虚造成的,休养个几天就没事了。”赵珊何尝不想靠近他,可是娘的一双眼睁得贼大,正看得目不转睛。
“贤弟真的没事吗?愚兄实在好担心。”承祀愁容满面。
“大哥难道不信任家父的医术?”赵珊试着安慰他。“我这是老毛病了,只要休息个两三天,又是生龙活虎。大哥到时候就知道了。”
“可是……”
“大哥这样为我担心,我会不好意思。对了,昨天下了一场雨,会不会把我们辛勤工作的成果全毁了?”
“我等会儿就去看,贤弟不用为这种小事烦心,要静心休养知道吗?”
“嗯,我会的。”赵珊朝他甜甜一笑,那优美的唇形,紧紧吸引住承祀的眼光。
理智一点一点地涣散,承祀知道如果再待在这里,难保自己不会做出更失常的举动。强压下继续逗留下来、看顾赵“山”的欲望,他迅速起身。
“贤弟好好休息,愚兄先走了。”
“大哥慢走。”她依依不舍的眸光,再次留住承祀的脚步。
最后他只能凭恃着自幼被训练出的强烈意志,硬将眼光转向赵“山”的母亲。
“伯母,我告辞了。”
“我送你。”
“不用了,伯母。”
但玉芝仍快步起身,走到女儿身边时,低头耳语道:“我看他挺喜欢你的。”不等赵珊反应,她就移到承祀身边将他送出门去。
第八章
承祀心里想着对赵“山”的奇异感觉,那种焦灼的渴望是什么时候在心里萌生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欢赵“山”,从第一眼看到他,便被那双英气勃勃的朗目,和闪着淘气笑容的丹红朱唇所吸引。除此之外,赵“山”充满智慧的言语亦是十分吸引他。两人间的交往可说是十分自然的,但这份自然为何令他如此困扰?
对赵“山”日益增加的好感,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像肝胆相照的纯男性友谊。尽管赵“山”救过他,但赵“山”娇柔的外表,总令他下意识地想保护他、照顾他。
他仰望他的模样是那么令他心旌动摇,那双漆亮眼瞳里深蕴的温暖情感,奇异地驱走了心里所有阴暗的情绪,一颗孤独的心因他而敞开,依赖他的开朗光明,照亮、煨暖他冰封的心。
然而随着那层冰融化,他向来孤傲、不需人陪伴的心也跟着脆弱起来。就像被冰雪覆住的种子,在春暖花开时节有机会冒出地面时,对光和热产生的渴望,使他毫无节制地享受来自赵“山”的无限关怀。被惯坏的结果,是他一日也少不了赵“山”的陪伴,终于心一步一步地沦陷,以至于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