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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这些马铃薯跟鸡蛋我就放在这里了。”史瓦利从马车上面搬下篮子,放在特纳家门口。
“谢谢你,史瓦利先生。”安妮站在家门前,勉强打起精神,对他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史瓦利摘下帽子,双手绞扭着,表情很不安的开口道:“安妮,我很抱歉。我没有遵守信用,这是因为……”
“没关系的,史瓦利先生,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我衷心感激。”安妮明白这个老实人想说什么。“我是女孩子,又没做过农场的粗活,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应该雇用男孩子当长工才对。”
闻言,史瓦利的内疚更深了。“安妮,我想……我想其他地方一定有更合适的工作。我昨天听说距离村子大约三哩的南边,那座荒废很久的巴尔斯庄园,已经被—位来自伦敦的贵族买下,正在大力整修。我猜等新主人住进去之后,一定需要人手,你可以留意那里的工作机会。”
这个消息对安妮来说,不啻是在长久的昏暗绝望当中,出现了一道曙光。
“谢谢你,史瓦利先生。”安妮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上,露出了自父亲去世后第一次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我会留心那边的消息。”
史瓦利觉得自己的良心稍稍好过些了。“我很高兴能帮上一点忙。我还要继续送货到市场去,再见了。”
他朝她鞠了一躬,把帽子戴回头上,准备坐上马车。
“再见,史瓦利先生。”
安妮一直对着马车挥手,直到马车消失于视线之外。
史瓦利带来的消息,让安妮的心情从绝望的深渊再次振作起来,无论如何她都要把握这次机会,她决定要亲自跑一趟巴尔斯庄园,试试运气。
但愿上帝并没有遗弃她。
第二天一早,安妮依旧——身黑色丧服,徒步前往巴尔斯庄园。
巴尔斯庄园位在班斯克村南郊,建于十八世纪初期,主屋是一栋标准的意大利帕拉迪欧式的圆形别墅。
整栋屋子都是用白色砖瓦砌成,正门柱廊的形式像是古代科林斯式的神殿,房屋的墙壁很平坦,没有曲状或者涡形花饰,屋顶也没有冠上雕像或者怪异的饰物,是一栋朴实无华,但气势非凡的宅邸。
这一座白色大宅,坐落在——个如诗如画的花园里,屋子前是—座透明如镜的美丽湖泊,湖泊上有一座罗马式的石造拱桥。整体景观都充分反应自然之美,令人想。起十六世纪风景画家罗伦笔下优美的湖光山色。
这一栋大宅已经被废弃了二十多年,如今被整修得焕然一新,庭园再次万紫千红,造访它的人都会以为自己来到了童话中的仙境。
安妮站在庄园的大门口,犹豫了好半天,最后她命令自己想起西里尔的威胁,这使她积聚不少勇气,强迫自己不再畏怯,举手轻叩门房的窗子。
“请问找哪一位?”守门人探出头来,他的样子颇为凶悍。
她鼓足勇气,怯生生地开口说:“请问这里缺不缺人手?我想找工作。”
“去找管家奈德太太,她负责这件事。”
“谢谢你,先生。”
守门人立即开门让她进入庄园,并指点她往主屋的后门而去。
安妮谢过他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前走,根本没有心情欣赏四周的美景。
一个女仆开了门,领着安妮穿过厨房,来到后面一栋小屋。这里收拾得非常整洁,一张高背扶手椅上端坐着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妇人,她头戴寡妇帽,身穿黑绸衣服,膝上放着一个针线篮,她正忙着编织。
女仆鞠躬告退之后,老妇人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十分仁慈。
“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安妮。特纳,是班斯克村的居民。”安妮见她态度和蔼,便壮起胆子的说:“现在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想找一份工作。请问这里能够收留我吗?我什么工作都能做的。”
老妇人闻言,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脸上堆起了笑容,显然对她的印象良好。
“我们的确是很缺人手。我是这里的管家奈德太太,我必须要对新人做一番考察。”她对安妮微笑的说。
“是的。”
“你会刺绣缝纫吗?”
“会的。”
“看你的气质,你似乎受过良好的教育,你会写字管帐吗?”
“我去世的父亲是哈瑟利小学的校长,我懂得一点法文,一点德文,普通的算术还可以。”
“好极了,我正需要一个助手。我的视力越来越退化,看帐本上那些小字益觉吃力。你被录用了。”
安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是的,你明天就能来上工吗?我们会帮你准备好住处。”
“当然可以。可是……我能不能有—个请求?”她迟疑地问。
“什么要求?”
“我有一只狗,想带它一起来可以吗?它很乖,绝对不会惹麻烦的。”安妮恳求道。
奈德太太犹豫了半晌,终于点头,“也好,若它能胜任看门狗职责的话,它是不会受到亏待的。”
“谢谢你,奈德太太。”安妮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为了怕受到阻挠,安妮没有告诉任何人,仅收拾了一些细软,便悄悄搬进巴尔斯庄园。
她虽然也是下人,不过她等于是副管家的身份,帮助奈德太太掌理庄园的收支情形。
奈德太太相当亲切仁慈,亲自带她巡视整栋屋子,好熟悉环境。
安妮最喜欢的地方是藏书室与过厅。藏书室约有两层楼高,顾名思义,里面摆满了乌木做成的书架与一排排的图书,藏书之丰,是她父亲那间小书房的好几百倍。她惊喜的发现,里面有不少书是稀有的珍本,可以确定这里的藏书是经过好几代的时间所累聚而成的。
更让她意外的是几乎每本书都有人读过,而且扉页上的空白处都写满批注,讽刺与批判意味浓厚,有不少独特的创见。而且字迹潇洒刚劲,显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另外,过厅也让她惊讶不已。这里除了天花板上美丽的装饰画,厚重的紫色绸幔,闪闪发亮的波西米亚玻璃做成的橱柜装饰品,以及黄铜制的华丽吊灯外,还有许多价值连城的美术品,墙上也有许多精美的表框画。
最显眼的一幅画是——名年轻男子的肖像。初来乍见,安妮被这一幅画像吸引住,视线久久无法离开。
画的色调有些晦暗,但很显然是出自名家的手笔。画里的主角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贵族青年,他的相貌俊秀迷人,身穿最上等质料的黑丝绒外袍,翻出珍珠灰色的蕾丝立领。他的五官像是经由希腊第一流工匠的巧手精雕细琢出来的,黑发自然垂肩,漆黑的眼瞳深沉得像是无底深渊,将注视他的人一起卷入周遭幽暗阴森的氛围之中。
画师不仅将高级衣饰的质地光泽表现得无懈可击,还成功地捕捉住这位青年难以捉摸的气质——一位尊贵无比、拥有权势,具有高度文化水准的上流人物,这一点不需要任何象征权威的冠冕或饰物来提升画中人与生俱来的尊贵。
这一幅肖像画充分地将贵族人士的高尚优雅与出身名门的悠然自在的气质具体化,成为足以名垂青史的不朽巨作。
安妮忍不住在心底赞叹这一幅杰作,尽管整幅画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哀愁气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