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克罗契公爵从此过着长达十几年的流亡生涯,为了王权复辟而多方奔走,及时阻止圆颅党党魁克伦威尔被拥戴为王。
在这段流亡期间,他留下了许多文采斐然的手稿,任何人读了他的文字,都会被其中所流露忧国忧民的高 贵情操感动不已。
这位贵族并非不懂生活乐趣的老古板,他喜好狩猎,是当时全国最高明的骑士与射手。若非他拥有这一方面的才能,没有其他人比他更能胜任国王的猎伴,以他劝诫国王的言行,或许早就被下令逮捕入狱。
他是一名聪明的享乐主义者,鉴赏美女与驾驭她们的能力,和他的骑术同样知名。这些文件当中就有不少缠绵悱恻的情书,寄信人都是出身显赫的名媛贵妇。
安妮不禁掩卷叹息,没有比政治更黑暗与诡谲多变的环境,这么一个才华洋溢的风流人物,亲身参与了宫廷斗争、国会政变、王室复兴等改写历史的重大事件,他短短几年间经历过的惊涛骇浪,远非善良淳朴、与世无争的班斯克村民所能想像的。
这时,一名女仆没有敲门,慌慌张张推开门跑进她的房间,语声急促地说:“安妮,有一个骑着红马的男人,在大门外指明要找你。他看起来有些醉意,而且大声咆哮,好可怕!”
骑着红马的男人,那一定是西里尔!这会为庄园和老爷带来麻烦,事情棘手了。
安妮匆匆忙忙放下工作奔出去,穿过大厅却差点撞上一堵墙。
“你要去哪里?”罗兰德扶住她肩膀,及时挽救她差一点跌倒的身子。
“老爷,对不起,我……我有一个朋友,他在外面等我。”安妮嗫嚅道。
罗兰德的黑眸,一反平日的深沉,锐利如鹰。
“朋友?”他冷冷一笑,“我都听说了,他在门外大肆咆哮,口出秽言,好几次试图闯进来,连守门人都几乎挡不住,你会有这样的朋友?”
“西里尔是村长的儿子,他的本性其实不坏,是一场意外造成的。”安妮心虚得不敢抬头,“老爷,我会去跟他说,我很抱歉为这里带来麻烦,我保证我会解决这件事。”
“你保证不了任何事情。”说着,罗兰德放开她,转头吩咐一旁的下人:“去请特纳小姐的‘朋友’进来,让他在起居室等候。”
“是的,老爷。”仆人恭敬地领命离去。
“跟我来吧。我想好好认识一下你的‘朋友’。”说完,他转身往起居室的方向走去。
安妮没有选择,只得跟上他的脚步。
过了一会儿,西里尔就被带进来了。
他果然喝得醉醺醺,而且在他被带进起居室的一路上,众人不断听到他放声谩骂诅咒,全都是比阴沟里的地鼠还要污秽肮脏的言词,就连具有一流管家素养的奈德太太也闻之色变。
不等领路的仆人通报,西里尔迳自推开房门,大声喊道:“安妮那个贱女人在哪里?”
他浑身散发着污浊恶臭的酒气,一下子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罗兰德不动声色,冷眼注视面前的不速之客。
安妮坐在他左手边的读书椅上,担心老爷会因为被冒犯而大怒,脸上失去全部的血色,害怕得全身发抖。
假如西里尔触怒了老爷,那她势必要离开这里。就算她会因此面临炼狱之火的煎熬,也不能再替老爷增添麻烦。
西里尔粗鲁地甩上门,一双布满血丝的醉眼瞥见安妮的身影,立刻不由分说的冲了过去。“你好大的胆子!”
安妮来不及惊叫,蓦地窜出一道劲风,西里尔的身体陡然朝反方向飞了出去,撞到墙角,额头上立刻挂彩。
罗兰德挡在安妮身前,脸色阴沉,炉火虽然烧得很旺,整个房间里的气压却骤然降低,寒气逼人。
他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快得让人看不清他是怎么办到的。
“莫顿先生,欢迎来到巴尔斯庄园,我是这里的主人布克罗契爵士。”罗兰德缓缓地开口,气势慑人。“这里是我的家,请告知尊驾来意,倘若你任意动粗,依照大英帝国的律法,在自己家里持剑杀死强盗可以算是自卫,不会获罪。”
刚才那一撞,西里尔的酒意总算去掉大半,清醒得足以思考自身处于何种形势。
眼前这个自称是主人的家伙,身材异常高大,他的眼光笔直射过来,面容深沉难测。
一阵寒意爬上西里尔的背脊,令他从骨子里冷了起来。
本能在警告他,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难惹,而且是像鬼魅一般的人物。
刚才西里尔只觉得一阵力道强劲的风席卷而来,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身形,人就躺在地上了。这个家伙寂然不动时,沉静而强大的气势笼罩了整个房间,仿佛用整座山将他压在底下,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而那两道森冷至极的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西里尔勉强咽下恐惧,他明白,鲁莽行事为他自己带来极为可怕的麻烦。
“我来找我的未婚妻,安妮,特纳。”西里尔爬起来,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安妮,你竟然弃我不顾,你何必放着好日子不过,跑来这里当下人呢?赶快跟我回家,我的宝贝。”
他想绕过罗兰德抓住她,但立刻被弹回去。
“你的未婚妻?”罗兰德冷笑一声,转过身来,“安妮,这家伙说的话是真的吗?”
安妮站了起来,虽然害怕,然而她依然坚决地摇头,“不,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她否认,西里尔的怒气又发作,顺手拿起一旁的花瓶朝她扔过去,但没丢准,花瓶砸到对面墙壁,登时碎成一地。
“你这婊子!你竟敢这样对我!”他像一头发狂的疯牛,向她疾奔而来。
不过他还没碰到她的衣袖,罗兰德便迅速挡在她身前,把手一挥,西里尔再度像个布娃娃一样,毫无抵抗能力地向后撞到墙壁,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摔可是跌得结结实实,西里尔只觉得全身骨头都像被拆散了似的疼痛。
“你凭什么干涉我的家务事?”西里尔痛得爬不起身,只有朝天挥舞着拳头。“我要带走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对?我可以告你强掳人妻!”
罗兰德冷哼一声,“我也可以告你,刚才你砸碎的那只花瓶,价值七千英镑!”
虽然西里尔听到这个价钱时,吞了口口水,依然大声咆哮道:“那又怎样?”
“我警告你,以后别再上门找麻烦。”罗兰德神情严峻,目露精光直瞪着他,“否则就算你是她的丈夫,我也会让她变成寡妇,你最好牢牢记住!”
西里尔从他的眼神里明白,他是说得出做得到。
罗兰德不再理会他,迳自走到壁炉前拉铃,召唤下人,立刻就有两名仆人敲门进来听候吩咐。
“把这个酒鬼拖出去,用绳子捆住他的手脚,绑在马背上送他出大门。以后这家伙若是敢再来骚扰,我准许你们用枪对付。”
“是,老爷!”
仆人遵照指示将西里尔拖了出去,西里尔因为伤重无法反抗,但他还是吐出一堆下流粗鄙的脏话。
等到那刺耳的噪音逐渐消失,安妮不安地绞扭着双手,低着头说:“对不起,老爷,我……”
罗兰德背对着她,沉稳地说:“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道歉。”
听他这么说,安妮心里更加愧疚。
“可是,都是因为我才惹来这一场风波,为此还让老爷损失这么贵重的花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