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你讲了。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彦杰啦,他是个好好先生,除非惹火他,否则总是温吞吞的。万一傅家姊妹帮又去欺压他,我看他八成还是被骂的份。还有,他虽然是到自家的营建公司当董事长,可是手下却没有自己的班底,我担心他没个亲信在身边,会被人欺上瞒下的耍着玩。到时候,又让傅家姊妹帮看笑话了。”
“这倒是个问题呢。”伊人也替他们发愁,但一方面又觉得雪莱创造出来的“傅家姊妹帮”这个词挺有趣的,倒像是什么恶势力帮派呢!
雪莱叹了口气,眼光看向夫婿,两人相对无言。突然,那两双心有灵犀的眼睛,同时闪烁出兴奋的火花看向伊人,看得她心慌慌。
“你……你们看我干嘛?”
“伊人——”雪莱以过于甜腻的声音缠住小表妹。“你不是早把杂志社的工作辞了,在家写作吗?反正你也没什么事,何不到彦杰那里帮忙呢?”
“怎么会没事?我在写……”
“哎呀,那算是什么正事。”雪莱很不屑地摇摇手,气得伊人干瞪眼。
怪不得中国人到现在都没得到过诺贝尔文学奖,就是有雪莱这种人,漠视文学,把他们摇笔杆的全当做不学无术、不事生产的废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赤川次郎每年缴给日本政府的税,可不逊于那些大企业家!
当然,这种事可能一辈子都落不到她身上。
“伊人!”雪莱见她有些不高兴,连忙使出怀柔手段。“我知道写作也很重要,可是帮彦杰更重要呀。”她舞动着两排绵密睫毛,做出楚楚动人的表情。“你也不忍心见他在外敌环伺下,孤立无援吧?”
直接命中她的弱点,伊人叹了口气。
“我怕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这么说就太客气了。”雪莱知道她已心意动摇,立刻再多加一把劲。“好歹你也是个企管学士,又在杂志杜当了一年的财经记者,我想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的。彦杰不会亏待你,你就在他身边先当特别助理,替他注意一下周遭的敌人嘛。”
“这……”
“伊人,请你一定要帮忙。”彦杰也眨着那双桃花眼向她乞怜。
面对这对看起来急需援手的俊美夫妻,伊人还能怎么样呢?
她叹口气地点头答应,谁教她心太软。
清早与闹钟奋斗的经验;挣扎着爬起床,一边刷牙洗脸一边打瞌睡的经验;面对满柜子的衣服,仍挑不到适合上班穿的衣服的经验;因赶着上班,不能优闲地享用妈妈的爱心早餐,只能抓着三明治和瓶装牛奶匆匆跑向座车的经验;在交通尖峰时段被堵在路上而无可奈何的经验;这一切的经验,都是她三个月前极力想要摆脱的梦魇啊!
然而,她却让这个梦魇再度降临自己身上!
整整三个月又十二天的优闲日子,都在伊人一星期前答应雪莱夫妻去彦杰公司上班时向她说再见。害得她现在只能张着一双惺忪睡眼,呵欠连连的勉力振作精神,驾驶心爱的小车往职场炼狱前进。
说职场是炼狱一点都不过分。
刚毕业的伊人,也曾认为上班就是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勉力工作,谁晓得还要应付复杂的办公室文化,批斗不完的人事战争。有些人会为自己的利曾而牺牲别人,或是将同仁不经意的得罪记恨心头,随时一抽冷箭射过来,教人防不胜防。
就是受不了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伊人干脆辞职,在家从事写作。她大部分都是创作推理小说,偶尔也写些具有浪漫色彩的爱情小品。只是没想到这种日子才持续三个月,她便又困到炼狱的入口。
而这次,她想置身事外都不行。她可是董事长的特别助理,彦杰表姊夫的亲信、斥候、炮灰。可想而知,一旦那河东狮俞傅琼瑜发现她在东南营建公司上班,一定会想办法修理她的。
呜……她真是命苦,明明可以坐在家里、受温柔慈祥的母亲保护,却为了道义不惜两肋插刀,眼看着就真的要上刀山、下油锅了。
但,她宋伊人岂容得魑魅魑魉在她面前放肆?!“傅家姊妹帮”不来惹她便罢,要是敢来惹她这个收妖大师,她绝对让她们来得去不得!
想到这里,伊人勇气大增,这时候车阵也开始向前推进,她很快来到东南营建公司位于信义计划区的玻璃帏幕办公大楼。
大搂的地下三层全是停车场,一、二楼是东南集团所属的东南开发银行,三、四楼是东南营建公司的子公司——东南房地产管理顾问公司。五到十六楼才是东南营建公司的本部。
伊人将车开向停车场入口。她看一眼手表,发现已快九点,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祈祷着老天保佑,别让她第一天上班就迟到,最好在第一层的停车场就能找到车位。她眼光忙碌地四处寻找,左看右瞧,全停满车子。
当她正感沮丧时,眼神一瞟,咦,那不是空位吗?她眉开眼笑地朝前驶去,而另一辆黑色的高级房车,也正朝同一目标物倒退而来……
预料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倒是伊人的爱车被卡在黑色凯迪拉克的车尾和一根圆柱子之间动弹不动。
伊人喃喃诅咒,见对方没有驶离的意思,只好推门下车,而房车驾驶座上的司机也正好下来。
哇!光是那魁梧的体格起码有她的两倍大,伊人吞了吞口水,眼光畏惧地朝上移去。
平视之下,只能见到来人的三件式西装顶端的条纹领带,她退了一大步,仰起头来。
比她大腿还粗的颈项上有颗巨大的头颅,一双像牛眼般大的眼睛,以颇具威吓力的眼光打量她娇小的身材。
伊人咽下喉头紧张的口水,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端起女学究式的表情走向对方。
“请你把车移开,方便我停好车。”娇柔的嗓音如天籁般动听,大个子司机怔在当场。
他仿佛为这动听无比的声音深深迷醉,也像是为眼前娇小的女子敢在他面前颐指气使感到些许震惊。
“小姐……”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浑厚有力。
“请你把车开走好吗?我快迟到了。”伊人看着腕表催促。
“可是小姐,是我们先看到这个停车位……”
“那是谁先停进来的?”伊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车,意有所指。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不是吗?”伊人把镜架往下移,以老学究看待不受教的顽童似的表情瞪了对方一眼。尽管自己娇小的身材还不到对方胸口,但她向来是“见大人则藐之”,不卑不亢惯了,不把人家高头大马的身材放在眼里。
那男人张了张嘴,还想抗辩,伊人赶紧开口压制,“拜托,请不要在这时候跟我争辩。先生,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大方地退让,而不会在这里跟你争这个小小的停车位。我上班快迟到了,请你有点风度地成全我好吗?”
坐在凯迪拉克后座的傅彦豪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
那像天籁般好听的嘤嘤莺声从一开始便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字一句地随风飘进车厢内。悦耳的音符奇异地振动他的心弦,在胸腔内引起共鸣,激起了某种温暖的情愫在心田流动。
但他的理智很快压抑下这种只有古典音乐才能带给他的感动,并很快为她犀利的词锋而暗暗喝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