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聪闪过气喘吁吁的张大婶最后一记强弩之末的捶打,窜到村长面前小心回话。
“只要让嫣然小姐在他面前晃一下,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们就可以乘机到他面前说话了。”
“晃一下就行了吗?”姚大伯狐疑道。
“嫣然小姐是个大美人哩,十个人见了有九个人眼睛移不开。”
“那另外一个人呢?”祈大叔好奇地问。
“他是个瞎子。”小聪笑嘻嘻地回答,引来众人莞尔。
厅外的嫣然听得双颊泛红,以手搭着颊。她哪里是什么美人了?小聪就爱胡说八道。舅舅可别真信了他的话才好。
厅里的颜荣则陷入沉思。
嫣然十八岁了,他不能再等待君家主动上门,他得去找君天行。若是到时他没给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也可以死了心,替嫣然另择一门婚事。
周举人是个不错的选择,尽管私底下,颜荣仍认为他配不上嫣然。不过周家家道殷实,周老爷、周夫人对人仁厚,周书宇更是个知上进的士子,嫣然嫁给他不至于受太大的委屈。
“好。”他下定决心,对小聪点头。
“好?”小聪没想到村长如此开通,不禁心喜若狂。有嫣然小姐出面,这桩事八成可行。
厅外的嫣然却完全怔住了。舅舅居然答应?为什么?难道他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吸引君大爷的眼光?
可是……这件事……热气不断自皮肤内层住外冒,嫣然头晕目眩起来。多羞人啊,尽管是为了帮助村民,她仍然无法接受舅舅的决定。
为什么要这么做?向来疼爱她的舅舅,竟然这样出卖她?嫣然无措了。
夕阳迅速往下沉,天地笼上一层暮色,黑夜来临。
***
伸手扶出大姊,那张呶呶不休的小嘴仍没有停下来的征兆,君天行当场有拂袖离开的冲动。
从她三天前来访便唠叨个没完,到往九江府最热闹的仕女购物商店街一路上,她仍讲个不停,君天行实在怪不得向来好脾气的三弟如意会受不了大姊的气焰,将她送来九江给他。他甚至猜测姊夫镇国将军李达仁,是不是因为受不了大姊的唠叨,才自动请缨去对付寇边的瓦剌军。
老天爷,她还要重复几回?
从三弟媳唐滟如何不尊重她,到他放弃君家继承人的位置,窝到九江这种地方,害得父亲日夜挂念,她都可以照一天三餐念给他听。他到现在还没有崩溃,实在是出乎一干手下的意料。
大姊真是被宠坏了。
君天行放开大姊柔嫩的玉手,改而从马车上抱出一对外甥。也不想想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能仗着父亲宠爱她,就回娘家作威作福啊。
人家唐滟才刚怀了身孕,害喜害得厉害,哪有心情、体力应酬她。况且她还嫌东嫌西,一迳拿京里的繁华相比,他若是唐滟,早将那张嘴缝起来,把她打包送上马车赶回京城去了!
咦?怎么安静下来了?
耳根子突如其来的清静,倒让天行感到不习惯。定神一瞧,发现大姊在侍女扶持下,走进他名下产业之一的彩绣坊。负责彩绣坊生意的巧姊儿,堆着一脸的笑热络地将她迎进店里去。
天行恍然大悟。
在外人面前,大姊总是端出温柔贤淑的官夫人派头,尤其是在逛街购物时,一张小嘴方会稍事歇息,改用那双不说话时才能显现出风情万千魅力的眼睛替代。
他一手各牵一名孩童。
李礼红今年十岁,小她三岁的男童则是弟弟李礼纶。比起他们的母亲来,君天行宁愿伺候这两名小祖宗。
镇国将军夫人君明珠,一踏进店里,眼光不由自主地停在墙上的一幅绣画,难以移开。
从技巧、用色、构图方面来看,都显示出绣画人的不凡功力,但君明珠同一般人一样,并非被绣画技巧所吸引,而是被那帧如真实图像缩影画面里的皎若朝霞般明媚、笑容可爱的少女给迷住。
栩栩如生,有着清纯甜美笑容和一双顾盼生妍美目的可爱女孩,仰着优美的侧脸娇笑地抱住一头黑色的骏马,偎依向它。一双美丽的莲足赤裸在青绿的草地,从线条飞扬的裙裾,和自然起伏的草浪,仿佛可以感觉到风在流动。
这是幅很动人的画。
动人处不在于美丽的图面,而是少女灵动眼眸焕发出的快乐满足,仿佛只要能拥住那匹马,便是最大的幸福。就是那份几乎要从图面上满溢出来的幸福,让人忍不住胸臆间跟着涨满暖意。
君明珠蠕动樱唇,想开口问巧姊儿这幅绣画的出处。小嘴微张,正要说话时,却被身后情绪激动的男声粗鲁地捷足先登。
“这幅绣画打哪儿来的?”
大老板难得光临,还纡尊降贵地开口询问,巧姊儿赶忙堆满笑脸回答:“是咱们九江府最出色的刺绣高手宋姑娘绣的。”
见老板眼光失神地瞅着画中人不放,严峻的脸色竟然柔和起来,巧姊儿放大胆继续道:“这幅绣画是嫣然姑娘十四岁时绣的,若不是为了替她将出嫁的表姊添妆,嫣然姑娘可舍不得卖这幅呢。我是好说歹说才让她……”
是她!
掩不住心中的欣喜,以及一丝的懊恼,天行激动地瞅着画里笑语嫣然的绝色少女。
他居然在五年前和自己亟欲找寻的人儿失之交臂!
原以为已经忘了的,却在重见到那张快乐容颜而从记忆深处跃现。她的笑颜曾困扰他许多夜晚,为了遗忘她,他夜夜笙歌以麻醉自己,没料到她本该属于他的,没理由忘记。
他懊悔当时没问她名姓,否则不会直到现在才寻到她。可知他为她众里寻觅千百度,可知他为她牵肠挂肚到今年,可知他有多想望她、挂念她吗?
而她,一直在他触手可及之处,他却傻得不能及时伸手把握。
“嫣然倒是个挺雅的名字,画中人是……”君明珠睇了一眼弟弟怪异的神情,向巧姊儿打探。
“就是嫣然姑娘本人啊。”巧姊儿没发现老板的不对劲,向君明珠送了个意味暧昧的眼色,神秘兮兮地往下道:“嫣然的名字可真特别,就像她的笑那般甜那般美。不少夫人、小姐看了这幅绣画都移不开眼光,央着要买她其他的绣作,还要嫣然为她们绣画呢。还有一些太太们,看上嫣然饱满、有福气的脸型,说她是大富大贵的相,遣了媒婆往她家说亲去……”
“她嫁人了?”君天行如受重击。
“才没呢。”巧姊儿道。“颜家大门都快被九江府里的媒婆给踩平了,她舅舅硬是不肯点头。唉,嫣然姑娘都十八了,可不能再这样蹉跎下去。”
一抹惊悦的情绪流窜在天行的血脉里。
一定是她。名字同为嫣然,又姓宋,还有个姓颜的舅舅,不会错的。
“她住在哪?”君天行一把揪住巧姊儿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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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你做什么?”君明珠拉住弟弟的袖子制止他的失礼。
“大姊,别管我,我一定要找到她。”
“天行……”
“告诉我,她在哪?”管不了满屋子顾客诧异的眼光,天行只想知道心上人的下落。
“南门外的景星村……”受不住老板杀人似的眼光逼迫,巧姊儿颤抖地回答。
“天行,你干嘛?”见弟弟急着往外跑,明珠捉住他的手。
“我要去找她。”
“没头没脑地跑去找人家姑娘,把我和礼红、礼纶放着不管……咦,礼红和礼纶呢?”看不到一双儿女,明珠惊得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