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她们交往的程度就只有这样?」
灵光一闪,他突然明白她到底在刺探什么了。危险危险,这场危机要是一时不慎处置失当,他们好不容易进展的关系可能又毁于一旦。
「都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而已。」
「我不信。」
「是……有的曾论及婚嫁。」复杂的沙盘椎演,此刻正在他脑中迅速运作。
他不可能成功的瞒过她,但至少可以选择坦承的层面,没必要把他曾跟哪些人上过床的无知往事抖出来。他由敏锐的本能判定,有些事她可以不爽地接受,但有些事她绝不会容忍。
解决之道,一定是跟他切番石榴--一刀两断。
「后来呢?」还不快招!
「后来……对方也是读医的。她想继续进修,挑战自己能力的极限,我们就慢慢淡了。」他也有自己的挑战要忙。
「你们没再碰面了?」
「偶尔吧。」都在同一家医院里。「不过已经彼此都没什么感觉。」
「她长得怎样?」
「还算齐全。不过本身已经有低血压的倾向了,她还拚命节食减肥。加上医院工作非常繁重,她不好好补充营养却成天嗑什么养生美容健康药丸,肝功能指数八成--」
「我是问她漂不漂亮啦!」扯什么五四三哪。
他认真蹙眉,深思一阵。「应该……算漂亮吧。」
「怎么这么不确定?」跟他说她很漂亮时的笃定差好多。
「因为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双肩懒懒一耸。「不过她一直都有人追。」
「为什么你对她没感觉啊?」好奇怪喔。
他干笑,暗流冷汗,小啜只剩冰块的空杯,知道接下来的时间会很不好过。她这已经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而是非要打破锅底问到沙。
「因为……野心吧。」没东西喝了。「妳那块草莓奶油千层派不吃的话,可不可以分我一点?」
「全部给你。」娇娇地殷勤献上。「然后呢?」
啰噗!超甜……「她算是很上进又极具企图心的女性,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企图心。我们奋进的方向一致时,感觉的确很好。但是渐渐变成同一领域的竞争对手时,就很难再涉及感情。」
这到底在讲什么跟什么啊?「你直接告诉我,最后是她先离开你,还是你先离开她?」
「她离开外科了,改走肿瘤内科,目前在全国跨院的癌症临床研究合作组织。」是国际大药厂十一种新药的临床试验中心之一。「而我,正如妳所见的,还待在外科。」
这究竟算不算回答了她的问题?嗯……好像有,又好像不是她要的。
蓦的,手机响起。
「那你有像吻我那样地吻过她吗?」
他手忙脚乱紧急接应,一面怔然凝睇她,一面弯身捡拾摔在地上的手机。
「喂?怎么样?」对不起,急诊室来电。他这几天都得随时准备擦那票实习医师的屁股。「不必跟我啰哩叭唆那些垃圾故事,我们是要救他的命,不是要给他算命!告诉我他还清醒吗、哪个部分还能动、目前血压心跳及他有在服用的药物、对什么过敏。」
几秒之内,了解状况。
「血压太高。给他在动脉插导管监测血压,注射硝基氰酸盐点滴。在我到以前,麻烦你们别玩掉他的命。」
他虽然对手机凌厉下令,眼却不曾离开过她。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在乎的事,她的高傲佻健,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度薄弱,透出了深深隐藏的怯懦。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她要拐多少弯、克服多少困难,才能拉下面子问出口?
她在恋爱。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恋爱。
他漾出了有史以来,最具魅力及杀伤力的满足笑容。
「傅玉,我没有像吻妳那样地吻过她。」
真的,他甚至很少有空跟那任女友接吻。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总是脱了衣服直接上,办完事又各忙各的,讲求效率。
但是对这玉人儿,他必须慢慢来,细细呵护。诡异的是,这么耗费时间成本又徒劳无功的事,他竟乐在其中。
「至少对我来说,妳是很特别的。」
就算是谎言,再不可信任的话她都可以接受。因为……
反正,她满足了--虽然这满足中充满不安的成分。
「好吧,你去忙你的,我走了。」
她潇洒转身,后肘却被一股强势又温暖的力量扣住。
「傅玉。」
「干嘛?」笑得这么开心。
「妳今天为什么特地来找我?」
「谁特地来找你了啊?」少臭美了。「我是要去你们隔壁的中央党部参加三一九总统枪击乌龙案万人联欢同乐会之总统府前办桌大拜拜,顺便路过这里而已!」
「我很高兴妳特地来看我。」
「哇咧都跟你说不是──」
「妳如果对我们之间还有任何疑问,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真的?
她一不小心,被暖洋洋的甜蜜感糊烂了脑袋,娇羞地抿着小嘴,红着脸蛋,得意地止不住漾开笑靥。
啊,不对!「你不要误会了!我、我这是……因为要帮你介绍对象才问的!」
本小姐才不屑知道这大头呆的八卦咧。
他重重长叹。她到底还要推托到几时?
「那就这样了。」不知怎地,他开始对她这种闪躲态度感到有点累。「下礼拜我不值班,我们约在我弟的诊所见吧。他那里有钢琴,也愿意休诊出借场地,供我们练习。」
「耶!」太赞了,小手啪啪啪。「这样我就不用再伤脑筋又要跟教会借哪间小教室排练了。」
「还有,崔妈妈要我代问一声,妳愿不愿意带小乐团在她父亲逝世十周年感恩纪念会上演奏圣诗?」从此,她发起的婚礼小乐团将突破狭窄的婚礼功能范围,晋升为演奏圣诗的专门团队。
「不会吧。」大眼呆眨。「崔妈妈不是艺术大学的音乐教授?她会找上我们这种门外汉?」
他好笑。「妳当初不正是很不爽不懂信仰的人尽在耍弄技术,才成立小乐团吗?」
「呃,对啦,是没错……」兴奋的心脏,已经开始澎湃地演奏。「那我们还真得快点进入练习才行。」
啊,她脑子里灵思泉涌,好多首不错的圣诗纷纷浮现。该怎么规划整体概念呢?还有编曲的风格……呵呵呵。
「妳想好了再打电话联络我,拜。」
「司真!」差点忘记。「尚之为什么最近都不来练习了?」
魁伟巨大的背影,顿时发出迫人的煞气。但他回眸时,又淡淡的,彷佛没事似的。
「我不晓得。怎么会问我呢?」
少来了。「你们哥俩好,同一挂的,他的事你会不晓得?」
不错,果然聪明。「我真的不晓得他为什么都不来练习,不过我听说,他好像要跟他女友复合。搞不好他们两人重新打得火热,忙着恋爱,没空练琴。」
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尚之醉得一塌胡涂的那次,一边逞强掉泪,还一边喃喃自己不想跟她复合。现在怎会……
「别人家的感情,还是别管闲事的好。」他阴沉婉劝。
「这不是闲事!」
他蓦地被她突来的火气愣住,随即瞇眼警觉。「抱歉,我不知道妳跟尚之的交情这么好。」
「废话!」好歹人家也是小乐团的一分子。「你不跟他联络,那我来。他手机几号?」
「傅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有各的生活。」他不甘不愿地找出尚之的手机号码给她。「他不练习一定有他的理由,妳何必干涉他人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