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难得他会自他俩的相处之中抽身。
「处理一些事。」
「什么事?」
他淡漠远眺的眼神,忽然变得分外柔和,似乎很满足于她对人少有的追究,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要知道。
「我有一堆的报告要处理,不是没值班的时候就没事。」
猝地,小脸闪过一抹隐隐挫折,有点失落。
「比起报告,我还宁愿继续跟妳哈拉。可是如果我这么做,我可能会从神经外科的开入脑门,降格到去走静脉曲张的路,开入肛门。」
「替人开痔疮有什么低俗的?你一辈子开的脑袋数量,可能还比不过人家名手一年开的屁股数量!」市场大得很。
「我姊听到这话,一定会很喜欢妳。」他开心牵起赌气的小人儿,老奸地暗暗摸索到与她互动的诀窍。「好了,在我走之前,请给我一个前苏联总理对美国总统的友谊性亲吻吧。」
「不要,你会弄坏了我擦好的口红。」
「我会小心。」
「怎么个小心法?」少唬烂了。「最好的方法就是你直接滚吧。」
「我可以增加深度上的层次变化,尽量减少表面的摩擦。像这样……」
说她不期待是骗人的,只是不甘心,面子拉不下,因为她很喜欢他吻她。郑重声明:是喜欢他的吻,可不足喜欢他!
他吻她的时候,总会想尽办法地碰触她、拥住她、嗅她、咬她、舔她。明明应该是很唾心的事,却老是害她兴奋得浑身微微哆嗦。连没什么经验的她都感觉得出,他很喜欢她的吻,喜欢把她纤纤手臂揉入掌中的细腻感,喜欢她瘫靠在他身上的酥软,喜欢她无法克制的轻颤,喜欢她紊乱的浅浅急喘,喜欢她被挑逗出的小小冒险,开始在他口中探索他的唇舌。
她傲慢宣告的不谈感情,渐渐被他识破,其实是她不敢谈感情。她在怕什么?因为曾被男友辜负过,还是她聪慧地早已透视到他的什么?
他不会说自己是善良的老好人,但面对她,他愿意榨干他整个人每一滴善良的可能,切切献上。
为什么这么甜美娇嫩的玫瑰,硬要奋力伸展小小的刺?谁欺负她了,害她得如此严严防备?
伪装的温柔亲切、伪装的世故老练、伪装的爱慕虚荣、伪装的强悍决绝,重重荆棘就快被他层层穿越,抵达毫无防御力的心门前。
不行,她一定要赶快把他介绍给别的女人,转移焦点。可是他们一再由深吻化为浅吻,又依依不舍地由浅啄回到深深的纠缠。分了又离,离了又分。此时此刻,无心再假扮倨傲自尊。
「排练时间乔好了,记得通知我。」他贴在她唇上呢喃,暗暗眷恋小脸无意中暴露出的空虚。
她不喜欢他的分离。
她也不知道,自己早已不小心袒裎了柔软的芳心,泄尽底细。
「傅玉!」教堂内的深处,远远传来搜寻。「司真?你们跑哪去了?」
「去吧,尚之在找妳。我先走了。」
她怔怔目送,甚至专注到忘了顾及日晒,恍惚步到骄阳烈日下,傻傻凝望。
他回眸,烙下远方这幅动人的景象。不久,另一个男人自会堂内忿忿踱小,惊破了她的迷惘,恢复佻健,傲然不屑地相互对吠。
不知情的人,可能误以为那小两口是在打情骂俏。
看来他不能不出手,变动一下小乐团的成员,以防万一了。
要把人暗暗剔出权力结构外,对他而言,从不是难事。
第七章
「嘿,听说了吗?神外的总医师好像去动整型手术,帅到人仰马翻。」凡是路过的女性同胞,无不为之倾倒。
「那有个屁用。病人是看你长得帅不帅,来决定脑袋要不要给你开吗?」
「无奈的是,人家的技术也是一把罩。」再危急的混乱情势,手术房里只要有他在,随时都可搞定困难技术,掌握大局。
「难怪他被操得很惨。」呵!「能者多劳嘛。」
「便当好吃吗?」
「还不是一样。」大块排骨一口塞入,胡乱咀嚼。「简直就是加过调味料的皮鞋底。」
「外加快过期的果汁。」小医师们无奈哈拉。「我都不敢仔细去想里面的东西到底是果粒还是不明沉淀物。」
「以前有个刚来实习的菜鸟--」噗哧!想到就好笑。「点了葱烧牛肉面,热气熏得他眼前一片白茫茫,就干脆拿掉眼镜。结果吃到一半,不可思议地大叫起来--」
「啊!我知道你说的那家牛肉面,听说有人曾吃到苍蝇还蟑螂什么的!」
「咳咳咳。」歹势,有点给他呛到。「他刚开始还好乐,觉得这牛肉面的葱乱大片的。没想到吃着吃着,他突然怪嚷:咦?这葱怎么会动……耶?飞起来了,面里的葱飞起来了!」
两名新进小医师笑到满地打滚,只有另-名还静静杵着。
「你、你没听说过吗?」哈哈哈!
「没有,因为我是当事人。」不需要听说。
呃?两只大头呆怔住狂笑的势子,缓缓瞻仰……
「原来你们都很喜欢到这空中花园享用午餐。」方司真双手插在白袍口袋里,在狂风横扫中,远眺两栋大楼间狭窄的晴空。「我也很喜欢带便当到这里来吃,如果我还有吃饭时间的话。」
神外的总医师?!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两尾小医师为着往后的实习生涯着想,连连谄媚告罪,立刻夹着尾巴逃走。
花丛后优雅伫立的玉人儿,神色凝重,嘴角颤动。
司真一副勘破红尘状,娓娓道来,「虽然订购外食免不了会有卫生上的风险,但总比服食医院营养部做的餐点来得好。」
起码比较像人类的粮食,不像饲料。
他凝望脸皮哆嗦的忧愁傅玉,非常感动她这么努力地为他保留颜面。
「不要紧的,妳笑吧。」多年忍辱负重下来,他早已云淡风清。
「我只是太欣慰于自己的造型技术,竟然好到让人怀疑你是去整型。」小手矜贵地支起手帕,淡淡拭去眼角憋出的泪光,力持雍容形象。
「难得周六假日,天气又这么好。」他使劲地没话找话讲。「我们一起走走吧。」
熙来攘往人群中,他们并肩漫步,逛逛画廊,逛逛书店,看看艺品,言不及义。悠哉闲散,一起浪费生命。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出色的外型感到不满,总嫌自己平庸乏味没特色,矮小单薄大众脸。光看过路人群对她忍不住多瞥两眼的惊艳,就足以证明她是个多玲珑的漂亮宝贝--当然,她华丽绚烂如少女漫画般的独特造型也可能是吓到路人的原因。
他不会形容。
雪纺的公主袖连身裙,透明得完全掩不住她会发光的水嫩肌肤,清纯中有着邪恶的诱惑,撩人心思。但若想一探究竟,就会被她粉桃色的内层贴身小衣裙所阻拦,什么香的辣的都吃不到。可是正因着这贴身衣裙像她另一层肌肤般地亲昵,饱满性感的曲线毕露,让许多饥渴受挫的心得到小小满足。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挑逗,但她确实很有勾动人心的天分,把玩得翻腾起伏,处处骚动。她倒没事似的,顶着一头黑瀑般的细致长发,飘飘然煽惑世界,内己却潇洒孤绝地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喜欢她夏天的装扮,非常喜欢,因为可以看到很多肉。
他们坐在临街的星巴克玻璃前,光是店员问贝果要加cream或butter到底有什么差别、为什么一个要钱一个不要钱,他俩就进行了相当冗长的严肃探讨,有如以色列内阁与巴勒斯坦自治议会对撤出迦萨走廊屯垦区并沿西岸兴建围墙可能引起激进分子强烈反弹的郑重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