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赵曦不说,她也有自知之明,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偶遇在此,也许会留下一段美好回忆,但未来必将分离,就如同天上的星星般,只能永远隔着天河远远相望罢了。
但不知为何,她的胸口已然充满酸涩,水气布满眼眶。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如此纤细微妙,纵使只是轻轻的叹息便教对方知晓。
看出端倪的赵曦,本欲试着解释什么,但到喉头的话依旧没说出口。
毕竟横亘在他面前的不只是盘龙图的问题,还有皇兄的阴谋,只要稍有差池,便会付出生命,因此这几年他勤加修持、心如止水。
只是这一切在遇到夕颜后,遭遇到极大的考验,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多次牵引他那平静的心,正因为如此,方在面临抉择时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慌乱与不安。
就这样,两个人呆立一方,抬头专心看着群星灿烂的夜空,彼此都不愿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
草儿长、马儿壮,天风一线阔绰,尽出少年儿郎。
辽国皇宫正召开着一场攸关辽国未来的会议,皇帝耶律隆绪坐在红绘木雕鹰座上,萧太后隔着珠帘坐在一旁,身旁有两名宫女服侍着,阶下文武朝臣列两旁。
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立在厅堂中央,一脸斯文带着粗犷,头戴膻羊毛鸰子帽,一双「两马拉牵」的靴子,显得意气风发,炯炯双眼直视着众人。
「那张图真的那么重要?」耶律隆绪开口问道。
「启禀大王,这张图非同小可!对不需要的人无足轻重,需要的人可是能一举定江山!」
回话的年轻人正是国师耶律南,他原是后周遗孤,因缘际会让他习得一身奇门阵术,因屡建奇功而受封国姓耶律赐名南,颇受萧太后重用。
耶律隆绪先是惊奇,继转为怀疑,他无法想象一张图能定什么江山。他只相信自己用手打下的江山。他眯着眼,脸上浮现嘲弄,「是吗?」
耶律南知道没凭没据无法让人信服,于是从怀里抽出一卷竹简呈上。「这卷竹简可解开大王所有疑问。」
耶律隆绪挥手示意侍卫呈上,厅堂上一片沉寂,全望着他手上那卷竹简。
「其实这竹简早在太宗时已存在,而且太宗也曾派遣一批人马,悄悄去中原寻找过此图。」耶律南补充道。
耶律隆绪看完竹简后,兴奋道:「盘龙图现在在哪里?」
「启禀大王,据臣这几天夜观天象,盘龙图已经露光了,照微臣的推算应在东南方,方位该是华山。」
「华山?」耶律隆绪摸着下巴,眼瞳闪着光芒,「卿家意见为何?」
「依微臣之见,寻此图不能动用太多兵马,就由微臣带领精兵数人,必定手到擒来,不知大王意下如何?」耶律南不疾不徐的说。
耶律隆绪心思缜密,城府深沉,他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后,「依各位卿家之见呢?」
在场的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出个主意,最后宰相耶律勇起身问:「依国师之意,要得到这张图需要多久时间?」
耶律南明白耶律勇的意思,他不希望他做些没把握的事。「长则两个月,短则十天。待我取回盘龙图后,就能一举攻破岐沟关!」
萧太后在帘后听得十分清楚,对于盘龙图她也略有所闻,太宗生前即非常热中寻找此图,可见此图能帮大辽一统中原。
她点点头,示意要耶律隆绪让耶律南放手一试。
耶律隆绪望见母后的意思,干咳两声道:「既然没有人反对,那么耶律南,给你两个月时间,到时无论有图与否,你都必须回来,因为本王必破岐沟关!」他对自己信心满满,不论有图与否。
「是!臣遵旨。」
耶律南领旨后,迅速挑选几名精干的辽兵,换过民装,连夜赶往华山。
第三章
经过那夜,也不知怎么了,夕颜和赵曦为了避免尴尬,主动错开见面的时间。
赵曦将铺着毛皮毯子的石床让给夕颜,自己在外间以静坐替代睡眠,一来男女有别,二来他在外头守着可以防万一。
夕颜则等赵曦前脚一离开后,她即火速打点好一切出去,自己寻找吃的,并刻意找点事来做,忙到天黑以后才回石洞,回来以后也快速整理好就上床睡觉。就这样两人三天连三句话都说不到,似乎在比谁的耐性够。
但人总有倒楣的时候,尤其是被倚红楼老鸨看上的,想跑可不容易。
两天前,夕颜在树林里闲逛时,被一个专门卖柴给倚红楼的樵夫看见,回去通风报信。这会儿六个打手将她团团围住,个个凶神恶煞地要捉她回去。
他们瞧着她姣好的身段,一时色心大起,色迷迷的打量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满脸色欲地逼近她。
「你们想干什么?」
夕颜瞧着四周有没有可逃的路,偏偏她被他们给团团围住,想叫人,但这深山里什么人也见不到,只有一地的碎石子。
「干什么?别装了,你会不知道吗?」其中一个打手嘿笑道。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她暗地将碎石子用脚堆成小丘。
「来呀!我就不相信我们这么多人,你能怎样……啊──」
夕颜抓起地上的碎石子丢向他们,趁他们避开碎石子时逃窜,可惜跑不到几步就让人追上。
「臭娘们!想逃?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其中一名打手一把捉住她,一巴掌将她打在地上,打得她嘴角泛出血丝。
「老七,别打死她,打死了可就难交差了。」另一人上前阻止道。
夕颜咬牙抹去嘴角的血丝,愤恨地望着他们,「哼!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和你们到倚红楼!」
一听到她如此说,老七恼火地举起手要打她,就在挥下去的剎那,一颗石子不偏不倚打中他手肘穴道,他哀鸣一声,其他人回头望着一身白衣、不怒而威的赵曦。
老七抚着痛处,气愤道:「臭小子!敢坏你爷儿们的事,敢情你是活腻了!兄弟们,上!」
赵曦几个闪身让过十招后,出拳又猛又重,将六个人打得手断骨折、哀声告饶。
「如果下次胆敢强抢民女,我定不饶,滚!」
赵曦冷着脸孔警告,六个人只得应诺,互相扶持着下山。
看着那批打手离开后,他立刻上前探视夕颜,「你还好吧?」
夕颜咽下所有难过与惊吓,倔强地垂下眼,「没事,我很好。」
分明说鬼话,那一副冷若冰霜样,任谁看了都知道有事。赵曦暗自叹口气,跟在她身后。
「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错什么?你在生气?」
听了这番话,夕颜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前方的树丛。
是呀!她气什么?她又有什么权利生气?
只是……明知是萍水相逢,他决计不会对她认真,却又呆得将一颗心沉沦下去,这教她怎样也说不出口。
见她还是沉默不语,赵曦索性走到她面前,让她不得不正视他。
「那你呢?你不也是早出晚归,莫非你在躲我?」她试探的问道。
赵曦被说中心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夕颜原以为他至少会辩解一番,没想他只是沉默着,她悄悄抬眼看向他,没料到他也正看着她,两人不禁噗哧笑出声。
「我们都别再躲着对方了,你说呢?」
该来的躲也躲不过,还不如做个更妥善的安排。
他的语气虽淡然,却让她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