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邵停下动作,冷眸缓缓抬起,刚好看见她瘦弱孤单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对上了男子的眼。
“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华师承说。
莫天邵一脸不置可否,他的注意力又转回电脑萤幕上。
“你要在这儿留多久?不怕老爷又会有所行动?”
“无妨。”莫天邵啪的一声,合上电脑。
华师承走进房里。“你有这个本领及本钱和他对峙,可旁人没有,最好不要牵连其他人。”
“你怕牵连什么人?那个小女孩?”莫天邵站起身,询问似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否认,不禁发出一声轻笑。“你担心什么?她根本就是路人甲。而且,就算她被牵连又如何?那个老头爱搞把戏由他自个儿搞去,到头来,闹笑话的只会是他自己。”
华师承叹口气继续问:“你在哪里动了手脚?”
“没什么,我只是偷了些东西、送了些东西。就当作是我的医药费,也算是回敬给老头的。”
“医药费?多少?”在看到莫天邵脸上得逞的笑容时,他不禁毛骨悚然。
莫天邵比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后步向门口。
“喂!天邵,你到底做了什么?”
“提示。”在走出房门前,莫天邵好心地替他解惑,“一个炸弹。”
炸、炸弹!?他莫名其妙地瞪着那已不见人影的门口。
炸弹?到底是什么?不过不管是什么,老爷那边肯定不会太好过。他在心里默哀了下,只希望不要太严重就好。
第三章
色彩缤纷的气球飘荡于广大、充满绿意的庭院里,草坪上放了好几张纯白色的桌椅,乐声悠扬的传达到每个角落,人们的欢乐笑语点缀在音符间。
这是个充满喜气的大宅子,宅内宅外或坐或站着前来庆贺的客人,主角是被众人包围、穿着礼服的一男一女,彬彬有礼的侍者穿梭来回在众宾客间,接应不暇。
古音穿着侍服,身影在屋内屋外忙碌的来回走动,秀丽白净的面容上始终保持着一股自若有礼的微笑面对众来宾,心里却隐隐潜藏着一股骚动,促使她不断的迈开步伐,走遍这栋大宅子的每个角落。
她实在想不到,在十年后的今天,她竟然还能够踏进这里一步。她想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十年前在这里所发生的事情,那对她来说,就像稚龄孩童小心埋藏起来的宝藏,也许对旁人微不足道,但却是一段难以自她心底磨灭的回忆。
她一一拿起餐桌上不用的盘子、酒杯放到端盘上,然后步向厨房,眼睛仍不自觉的梭巡着屋子内外的每个客人。她期盼,或许还能见到十年前的那个男人,她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天邵。
会一直记得他,也许是因为在那段暗涩的日子里、在她短短仅二十年的人生里,他是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一个人,那个两次差点把她推向死亡的人。可是奇异地,她并不讨厌他,并不是时间冲淡了一切,她很清楚。如果是时间的关系,她就不会在十年前几乎每一天都跑来这里,却次次都落入人去楼空的失望中。
当时,她万万没想到,才隔了一天,他就不见了,这栋大宅子又成为一栋空屋。她以为有一天他会再回来,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她几乎天天过来看望,但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来她放弃了,不再那么执着于心底的希望——再看他一眼,只是每一次路过这里时,她总习惯性地抬头,或许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她期望能再见到他倚在树上的身影吧。
她端着盘子又走了出去,眼睛自然的望向站在屋子中央、这场婚宴的新郎,她还记得他,但他却不记得她了。刚刚他曾向她要了一杯饮料,两人面对面的刹那,他并没有认出她来。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十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如果他还能记得她,那才教她意外。
十年前,那个男人让现在这个新郎替她诊治,从他们之间的相处以及谈话中,她可以知道两人是非常熟稔的,她判断两人是朋友,原先她以为他会来参加这场婚宴,一开始的一、两个小时里,她常常看向新郎的周围,可是并没有见到他,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她想他是不会出现了。心里虽有遗憾,但和十年前那种满心的失落感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古音照例把一些多余的杯盘拿向厨房。
刚开始的热闹气氛到现在已慢慢转淡,这是场美式的婚宴,新郎新娘在广大的庭院宴请宾客。因为时值晚秋,再加上这里有好几棵可供人乘凉的大树,所以就算是台湾位于气候炎热的副热带,这里的气温仍凉爽得让人感到舒适。
庭院被布置得温馨热闹,喜气洋溢,但比起一般美国家庭的婚宴形式,这场礼宴更显豪华,光是服务生就有三十个,而她是其中的一个。
从以前她就隐约的认知到,他跟现在的这个新郎都是属于另一个阶层的人,一个她永远也无法涉及的上流生活……她停顿下动作,随即神色自若的走向人群。她边走边想,他跟她之间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自从她更懂事以来,她就知道十年前她能走进这宅子,还在这儿睡了一夜,纯粹是一种意外与巧合,一种连她的伯母都斥之为天方夜谭的事。
古音微微地叹息,她还记得当年十岁的自己跑回家后,她的伯母是多么不谅解,除了对她冷嘲热讽外,还一直不相信她曾真的在这栋宅子过了一夜,就连她的堂哥在接下来的几个礼拜中,都拿这件所谓异想天开的事来当作笑柄攻击她。为了证明她没说谎,她就天天过来这里等待,她想要让她的伯母、堂哥以及在当时取笑她的人知道,她不是个说谎的人,更不是个虚荣投机、不切实际的人。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知道,原来这里对一般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她应该停止想要再见他一面的念头,何况事情已经过了十年,不该再有什么期待的。只是或许是习惯了吧,习惯了那一年里天天站在门外、习惯了经过这里就抬头看望、习惯了或许能再见到他的念头……那可能变成了一种心愿、一种痴想、一种固定在心里的执拗……
她又叹了口气,十年来,她也渐渐变成崇拜这里的那些人之一,只是没想到她今天还能够再度光明正大的走进这里,还里里外外的走遍每个地方,看清楚了十年前她未曾仔细看过的装置摆设。这样,也算弥补她心里的那份遗憾。等这场婚宴结束、当她走出那扇大门后,她也就能结束这长达十年的想望。
婚宴已近尾声,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她把最后留在桌上的杯盘统统拿到厨房。厨房里已经开始大肆清洗各类用具,每个人似乎都在忙着打扫清理,古音站在厨房角落,目光梭巡过每一个地方。
她是临时被安插进来当服务人员的,推荐她的人是她以前打工餐厅的老板,也是这次在厨房工作的人之一。包办这场婚宴的人因为人数不够,又鉴于她有过在餐厅打工的经验,所以决定用她。他们只告诉她前半场该怎么做,却没跟她说结束后要做些什么。
“古音!”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抽空走到她身边,“你现在到外面把那些气球全拿下来。”她看来很忙,数不清的汗水沿着她宽大的额头直下滑到她的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