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能有什么原因?”他白了他一眼。
“事情都过这么久了,老爷还真是不留情,再怎么说你也是他外孙啊!”
“我可不承认!”
谁在说话?不认识,不认识的声音……好渴……
古音在模模糊糊的谈话声中苏醒,一睁开眼,入眼的光线让她颇觉刺眼,待适应亮度后,她前前后后打量了周遭一圈,疑惑随即窜入她仍混沌的脑袋。
她怎么会在这里?
视线锁定前方坐在窗边,手指不停动作的男子,她混乱的记忆渐渐清明。他不是受伤了吗?她记得他流了很多血。
她缓缓坐起身,轻微的声响立即引来他及立在他旁边的另一个陌生男子的注意,那名陌生男子欣喜的走向她。
“觉得如何?”陌生男子坐在床沿端视着她。“看来状况还不错,不过你最好再歇息个半天,好好的恢复体力。”
“我……”她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这么沙哑。“好渴。”
她接过他递来的茶水,马上一饮而尽。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医生吗?”
华师承笑着回答:“第一个问题,你要问天邵;第二个问题,没错,我是医生。”
古音疑惑地重复:“天邵?”
“不认识?”华师承意有所指的瞥向后方专注于电脑萤幕上的莫天邵,而后好心地为她解答:“就是那位大哥哥。”他手指向莫天邵,古音的视线随着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催促着莫天邵,他不耐烦的转头,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古音。“你在这里昏迷了一夜,现在醒了,赶快回去。”说完,他的注意力立即回到萤幕上。
身为医生的华师承立即说:“小妹妹身体还虚弱,最好在床上再躺一会儿。”
“她躺得够久了。”他双手仍不停的敲打着键盘。
古音不安的想起身下床,随即被医生制止。“你现在不能下床,听话,再躺一会儿,叔叔煮个粥给你吃。”他不等女孩回应即径自下楼。
古音坐在床上看着男子消失在门后,将视线调回,注视着专注于电脑上的莫天邵。像是怕打扰到他似的,她小声迟疑的开口:“我……我可以借电话吗?”
过了一会儿,莫天邵才从唇齿间缓缓的吐出两个字:“请便。”
得到许可,古音才敢拿起床边的话筒,拨下一组她很熟悉、却是第一次拨出的号码。
电话声响了几声后被接起。
“伯母,我……我在同学家,对不起……我知道,我会马上回去。好,对不起……妈妈!?”
她突来的兴奋语调引起莫天邵的一瞥。
“妈妈要来?真的?下午?好,谢谢……我会做的,绝不会偷懒。”
古音眼角眉梢净是笑意的挂上电话,她迫不及待的马上下床,但四肢无力得让她差点软倒。她稳下步伐走向莫天邵,语气难得高兴地对他说:“谢谢你请医生来看我。”
“只是顺便。”他一只手在纸上写下一串符号,另一手仍不停的敲打着键盘。
古音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他没有赶她的意思,她放下了心。
“如果没有医生帮我看病,那我今天一定会让妈妈担心的。还好,我现在好了,等下午妈妈来的时候,我就可以陪在妈妈身边。”
“嗯。”莫天邵仍无视于她,口气像是随口敷衍。
然而只是这样就已经够教古音开心的了,她继续兴致勃勃地说:“妈妈好疼我,每次她来的时候,总会带礼物或是买糖果给我,一年前她还买了个洋娃娃给我,只是我没小心看好它,被我堂哥抢去弄坏了。我很伤心,妈妈知道后又给我买了一个,这一个我把它藏得很好,才没被堂哥抢去。
还有一次,妈妈给我买了一个发圈,很漂亮的,我舍不得戴它,只有妈妈来的时候我才会戴给妈妈看,妈妈看了总是很高兴,妈妈一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她一直看着莫天邵的侧脸,兴高采烈的不断说着,平时苍白的脸庞此时微微泛出红晕,不同于往常她身上如影随形的淡淡忧愁。此刻的她,有着在她年龄应有的活泼;而莫天邵也不如以往的总是对她下逐客令,虽然他的态度仍然冷漠,对于古音也一径不理睬,但是他却没有阻止她在他旁边不停的说话。
“后来,妈妈不但给我买了灯笼,还买棉花糖给我吃。那天我和妈妈逛完庙会后,就一起走回伯父家。我们要回伯父家都是走这条路,因为这条路很安静,而且旁边有河流,我和妈妈可以一起聊天说话,而且那天我的灯笼一直一闪一闪地亮着,好漂亮喔!
回伯父家之后,我就马上把灯笼藏起来,因为怕堂哥会来抢。妈妈隔天一大早就回去了,她说她要工作,等她存够了钱,她会买个小房子接我回去一起住。
我好想赶快和妈妈住在一起,可是妈妈叫我不要急,她叫我要听伯父和伯母的话,要做个乖小孩。我有啊,我很乖,我都帮伯母做家事,而且我尽量不惹伯母生气,可是伯母看到我还是会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就是不喜欢我,堂哥也不喜欢我,附近的小孩也不喜欢我……”她的声音渐渐沉寂,愣愣地把玩着手指。
莫天邵停下动作,瞥了她一眼后,视线随即转回电脑萤幕上。极为难得的,他淡淡地开口:“有你妈喜欢你还不够吗?”
一听他竟然这么平心静气地朝她问话,她微张着嘴仿佛不敢置信,随即在她清秀的面容上绽开一朵笑靥。“嗯!”明知他的视线不在她身上,她还是用力地点了下头,“有妈妈喜欢我,我就好开心了!我今天就能见到妈妈,妈妈每次来看我总是好开心,我也是。我都跟妈妈说好多、好多话,就像……我现在这样。”她停住,看着莫天邵,有些期待、有些紧张地缓缓开口:“大……大哥哥……”
莫天邵毫不客气地截断她的话,“不准你那样叫我!”
她畏缩了下,咽了咽口水,再次鼓起勇气问:“那我要怎么叫你?”
“没有那个需要。”他再次不留情地以一贯的冷漠回应。
她的双眼又浮上淡淡的忧愁,小手不停地来回相互搓揉,几度想开口,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房间内一时安静得只剩莫天邵敲打键盘的声音。
久久之后,古音停止捏揉手指的动作。“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她缓缓的、沉沉的开口:“好多事,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欺负我?有一次我跟妈妈说,结果妈妈很伤心,后来,我就不敢再跟妈妈说了。我不想看见妈妈哭,爸爸被装进木箱的那一天,妈妈就哭得好伤心,我看了好难过,可是当妈妈知道我考试考得很好时,妈妈就很开心。
可是堂哥却不开心,因为我和他读同一个班级,每次我考试考得比他好,他就会被伯母骂,他被伯母骂完,就会更讨厌我;他讨厌我,班上的同学就更不喜欢我,我每次都跟自己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不知何时,她的脸颊竟挂了两行泪水,她愣愣的伸手拂过,看着指尖上沾着的泪水,秀气的脸上净是茫然。
“小妹妹,粥煮好啦……”华师承站在门口,疑惑的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人。一个专注得心无旁鹜;另一个却伤心如斯。
古音站起身,用一种仿佛下定某种决心的口气对莫天邵说:“我一定会更坚强的。”随后,她走向门口,向男子道了声谢后,径自步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