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层层迭迭,它的复杂程度直逼一座立体迷宫,论碧丽辉煌及摆设物品的讲究,它却又像座地底皇宫了,单是踩在众人脚底下的长毛波斯地毯,可就不输给那真正住了个皇帝在里头的皇宫了。
在众人卸了货后,蒋三卯问找羊:「怎么样?佩不佩服住在这里的主人?是不是觉得她有三头六臂的本事?」
「佩服!」小子点头,说话的声音却是咬牙切齿的。
「那么,想不想加入呢?」蒋三卯虽是笑着问,可没打算给他摇头的机会。
不该看的全见着了,如果还摇头,那就是准备上阎王那儿当苦力。
「好了、好了!」蒋三卯笑拍找羊肩头。「走走走,先带你去见咱们那三头六臂的主子吧!」
紧随着蒋三卯的木找羊,左弯右拐地终于来到了地底宫殿中心──一座可以容纳千人的地底圆形大广场,也终于见到了蒋三卯口中那「三头六臂」的升平公主。
其实,那坐在台上接受膜拜的公主,没什么姿色,只是个长相平庸的中年女子。但在乍见女子时,木找羊的双眸几近是血丝狂飙了。在惯例长串的「驱逐鞑虏、复我山河」开场白后,端坐于上方的升平公土举高了酒怀。「祝咱们复国大业早日完成!」
「复国大业早日完成!」
每个人都被分了一杯水酒,木找羊当然没例外、豪气干云,众人一干而尽。
好半晌,上头的升平公主清清喉,朗声道:「接下来,咱们得感谢个弟兄,那就是这一路长途跋涉,将西洋炮火安全运抵总坛,两广分舵舵主蒋三卯弟兄。」
在四面八方鼓掌叫好声中,兴奋的蒋三卯握拳回礼。
「公主,此乃兄弟们分内的事儿,不敢居功!」
「蒋舵主不必太谦,运送炮火只是功劳之一,另一桩,才真是绝大的功劳。」
嗄?他什么时候,曾替会中立下了更大的功劳?怎么他自个儿都不知道?
「那就是──你替咱们带来了个贵客。」
贵客?蒋三卯左顾右盼。人在哪?
「铁娘子,好眼力!」淡淡吐语,跨出了蒋三卯身后的是木找羊。
但这会儿,这个名唤木找羊的男子,眼神锐利骇人,已无半点傻大个儿的憨味了。
「慕统领,或者,我该喊你少爷?」堂上女子面无表情。「想看出你还不需要用到眼力,若非是『隐狐会』给了你线报,想来你还没本事混得进我这『天宫会』里。」
慕……统领?!
蒋三卯瞪大的眼珠像是要掉出来了。真要掉了也是活该,谁让他有眼无珠?
「铁娘子、升平公主,或者,我该喊的是绣球?」
慕朝阳俊眸冷瞇,审视着在自个儿母亲身旁陪侍了二十多年、深得主子欢心的丫鬟绣球。
「随慕统领的意思吧,反正咱们都快成为同艘船上的伙伴了,喊什么都不重要。」
「同艘船?妳是不是还没睡醒?」
「在你方才喝下了我特意为你调制的『化功酒』,即将功力尽丧之后,我不认为你还能有选择的机会。你盯上了我天宫会,我天宫会又何尝没盯上你?早在你混入车队时,我就已摸出了你的底;反正,咱们已决定揭竿起义,也不怕被你识破这老巢,索性将计就计,让你自个儿往陷阱里跳进来。」
「是吗?」慕朝阳不屑地哼气,一道酒柱由隐藏的袖管中倾尽射出。
说到这,还得谢谢当日恶童的教训,对于来自「陌生人」的食物饮水,他已有戒心。方才众人干杯时,他顺势将酒全倒进了袖管内层,因此并未中计。
慕朝阳没事,但他身边那一群人包括蒋三卯在内全都已倒地。为了怕他起疑,这一伙人的托盘上,每一杯酒都是有毒的。
「就算你没中毒,可你以为──」铁娘子冷冷横扫着厅中严阵以待的部众。
「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打得过咱们这里所有的人?」
「哈哈哈,老太婆,这下妳可要失算了,咱们慕统领会是单枪匹马的莽夫吗?」随着话语跳出人群,站在慕朝阳身旁的是格沁。
「贝勒爷我可是不惜弄脏了俊脸,一路远远跟在这伙人身后的,所以方才你们运货时,嘿嘿,偷偷撂倒了一个,悄悄跟了进来。」
见着后援,慕朝阳的黑脸终于松懈了点。
「好样儿的,你还算有点儿脑子。成了,别玩了,快叫你的人全出来吧!」
「全出来?!」格沁笑得有点僵,一张脏脸悄悄移近了慕朝阳。「老兄,没啦,咱们已经『全部』都出来啦。」
「全部?」慕朝阳也不知究竟是该傻眼还是瞪眼了。「就你一个?」
「是呀,怪那道该死的门阖得太快,就我英明神武来得及蒙混了进来,外头薛平他们,怕还在研究怎么开那道门吧。」
「妈的!」慕朝阳忍不住怒火开炮了。「你们这叫什么大内密探?真是一堆废物!」
「喂喂喂!好端端的干么又骂人呀?」
「因为我就快死啦!再不骂,就怕没机会了!」
一串大笑打断了兄弟阋墙。
「好啦,两位京城浪少,就凭你们俩想铲了咱们天宫会?别妄想了吧!」
「老太婆别太瞧不起人了!」格沁哇哇大叫。「别忘了朝阳是京城内第一高手,而我,若挤不进前十名,百名内总还是有的。」
铁娘子冷冷摇头。「京城第一高手?哼,甭用刀枪,我多得是可以对付你们的宝物。」
挥挥手,铁娘子让人到后头拉出了两个人。知道慕朝阳即将上门之时,该备的宝物她早已备妥。
「爹!娘!」慕朝阳火着瞳想冲上前,却被拦下,不敢妄动。「死贼婆!枉我爹娘这么多年来待妳像亲人一样,妳竟连他们都绑了来?」
「闭嘴!慕朝阳,别跟我提什么恩情的无聊话,我国破家亡时,谁又同情过我?」
人质在她手上,慕朝阳和格沁只得乖乖让对方用麻绳绑缚了手脚。
「妳现在──」慕朝阳都快将牙给咬崩了。「究竟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现下在北京城里握有最高兵权的人是你,掌控五营步军统领、九门内外守卫巡防的人也是你。那些守城将士们最信服你,如果你能登高一呼嚷着要变天了,想来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让这座京城易了主。」
慕朝阳哼气。「说得好,真像个有疯病的人会提出的计划。」
「一点都不疯!你不知道我这里另有密道可通往当今皇帝寝宫吧?挟了你再押住那老家伙,一个有君权一个有兵权,两个最重要的人都在我手里,再加上那批西洋炮火及枪杆儿,待我登上了朝廷号令臣子奉命,大开北京城门迎我中原及南方会众入城,移转地方军权,到时候,这个天还能不变吗?」
「别听她的!别理她!」格沁两手被绑在身后,跳脚跳得像只蚱蜢。「忠孝不能两全时,你可得以国家人民利益为先呀!」
「贝勒爷,安静点儿,否则我就先拿这丫头试刀。」
铁娘子手一挥,从后头另行架出了个嘴上绑着布、瞪着大眼的风华公主。
「哇哇哇!妳连皇帝的女儿都掳了来?真是不怕死。」
「皇帝的女儿又怎地?放心吧,很快地,她就不再是了。够了,慕朝阳,别再浪费时间,你是要乖乖投降,还是要一个个看着他们身首异处?」
「想我投降?」慕朝阳目中燃着傲火。「先杀了我!」
「很好,够倔,那么我就来看看,是该从老爷、夫人还是疯丫头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