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车队来到了北京城。
城门口,盘查的守卫见了牌子,面容更显恭谨,只见货物押单上个个都盖上特速件免查快速通行的章印,依的是谷物类报单而进了城。
见事情顺利,蒋三卯眉开眼笑,没看见身边找羊黑糊糊的脸色更加难看。
「京城到了,活儿完了吗?」若听得够仔细,会听见这傻子咬紧牙关的声音。
「不。」蒋三卯摇头。「还没到终点站。」
「那终点站,究竟是在哪里呢?」
「九门提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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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鬼胡同里,一个原是清丽娇妍的美少女此刻却扮成了小乞儿模样,窝在土墙边,那脸色像是在生闷气似的。
「惦着,就主动去寻他嘛!」
含笑嗓音,由童雅惜身后响起。
「谁惦着谁啦?」童雅惜快快别过头,却还是来不及掩饰脸上的情绪。
「不就是童雅惜惦着慕朝阳呀!」
「我才不会惦记着那死没良心的!」
这话说得够绝,却还不够道尽她心头的不舒坦。
从艳香居那晚之后,倒变成那家伙躲起来了。近一个月了,无消无息,也没再寻她,虽然当初是她说要和他撇清关系的,但这会儿见他毫无动作,反倒是她要沈不住气了。
还是说,那在艳香居中的一个小挫败,就让他决定要放弃、要松手了?「他没找妳,或许是因为有非常要紧的事要去办嘛!」
「师父,您误会了,我压根儿、一点、丝毫不在意他有没有来找我的。」
很好,既是「压根儿」,又是「一点」,还来个「丝毫不」?够了,够了,他已经非常明白他这小徒儿,有多么、多么地在意着那小子了。
西风道人呵呵笑。「不在乎就算了,那么想来,即使慕家有难,妳也是毫不在意的喽?」
「师父!」童雅惜霍地转过头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妳也知道师父神通广大,只是不爱理尘事,在这座京畿呀,师父可是住了将近百年,年少时贪嘴,还会摸到皇宫偷皇帝老儿的宵夜,对于那地方倒是挺熟的。那时,掌理这天下的还是上个朝代的天子。」
老人捏了几只跳蚤,慢条斯理地继续。
「之后,就是外族入侵了。按我说,换个异族皇帝也没啥不安,前朝昏君无心理政,换一片天也好。他们改朝换代不干我事,却让我无意间撞见了他们为着保护皇族遗储,在皇宫不远处挖建了座大型地下皇城,并设有暗道直通地上皇城。后来新朝天子入关登基,那前朝的遗族便以此地做为反攻势力的基地。」
「师父,您刚刚说慕家有难,难不成这遗族所建的地下皇城竟是……」
「好聪明的徒儿!」西风道人点点头、笑咪咪。「这慕府呀,风水还真不错,那座地下皇城正是隐蔽于这所大宅院地底。
「当时天下甫定,那块地因着战祸,上头成了块蔓草丛生的荒地,新朝重整,将那儿圈了好大一块土地兴建屋宇,那就是先前的相爷府、现今的九门提督府了。」
「慕家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吧!」
「若知道了,还会容着这叛逆组织存在吗?事实上,慕家人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这几十年下来,那组织里的叛党,可有不少渗透进了慕府里当差唷,他们还取了个名字叫……」西风道人抓抓乱发,蓦地弹指一笑。「叫啥天宫会的。」
天宫会?!童雅惜闻言一愣。是的,她曾听朝阳提起过这个叛逆组织,只是她不知道,他们竟是潜在慕府里。
想起慕家二老、想起朝阳,她那再也不要与慕家人有所关系的决心,再度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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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会,由前朝君臣遗族组成,一股反现今朝廷的在野势力。
据闻其领袖乃前朝皇帝二代遗孤,人称「铁娘子」的升平公主,在她的带领下,「天宫会」这三个字,近年来已在各省各地打出了响亮名号,入会之人趋之若鹜。
据大内密探「隐狐会」查访的结果,已知它至少有四十八个分舵。查出了却迟迟不动手,是因为这些分舵人物都不是他们在意的,他们想要的是那铁娘子。
擒贼必先擒王,惟有如此方能彻底断了这些叛党分子的念头。
经过一再的查访,他们只知天宫会总坛隐身于京城,就是查不出其真正据点所在。
时值深夜,一队骡马车队在经过长途跋涉后,终于停下。
停下之后,蒋三卯先遣散那些沿路雇来的帮手,除了自个儿弟兄外,他只留下傻大个儿木找羊帮忙。
盯着眼前高耸围墙,木找羊打着呵欠问:「蒋大叔,这就是那有九个门的家伙住的地方?」
「那家伙官拜『九门提督』,这儿是他住宅大后院的西南角尾侧边门。」
「这么高的墙,咱们怎生爬得进去?」
「傻孩子,咱们不用爬的。」
「不爬?」找羊搔搔头。「人家是当官的,会理咱们吗?夜半三更,难不成门会自个儿开?」
傻小子倒猜对了几分,只不过,门是被「吹」开的。
蒋三卯由怀中摸出了一只短笛,一阵像是野禽鸣叫的尖啼让门开了道缝,门后边,有个隐约不清的人影。
「这么早?天还未明。」黑影问了。
「熬着夜,捱出光明。」蒋三卯答了。
「天有日月星辰。」
「宫有君臣将士。」
「齐照青天下?」
「一统旧山河!」
「阁下喝了酒来?敢问是上哪家铺口打来的?」
「不才只喝茶水,是苍梧岭上九斤九的凉茶。」
……
就这么一来一往、一问一答熬了半盏茶时刻,就在其它人靠着墙都快睡瘫了之际,那道门可总算是敞开了,接着,一辆辆骡车马车踩进了九门提督府后院。
这道后门地处偏僻,就这么进进出出,竟也无人出来过问或好奇。方才开门的人,这会儿在火把映照下,现出了轮廓。
那人是慕宅里的总管事陆七辰。除此之外,那帮忙领着骡马前进的、帮忙招呼入的,个个都是慕府家丁。
打从入门后,木找羊那原就黝黑的脸色,似乎更加泛着铁青了。
「怎么多了个生面孔?」
问话的是陆七辰。他的眼神忍不住多溜了找羊几回,虽是夜里黑,但他怎么老觉得这傻大个儿的身影很是眼熟?
「路太长,途中有几个弟兄倒下了,只得正路上加聘了人。」
「替补的都查过了背景?」
「那当然!」蒋三卯拍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骡子马匹卸下货,一匹匹被领进了慕府畜槽里,板车上的货物改由人力一箱箱驮起。箱里头不知装啥,重量颇为惊人,论到出力的活儿,自然那木找羊排第一。
一排人扛着箱子,寅夜里黑蚂蚁似的前进,终于来到慕府后院一座造景假山前停脚。
「没路了,大叔!」
「有的,傻孩子。」
带路的陆七辰也不知是怎么操作的,下一刻,那原是长满了紫藤葛蔓的高土坡竟裂出了道口子,里头赫然是一道精制钢门,门敞开,一条两旁插了火把的往下阶梯甬道出现在众人眼底。
这条甬道光从外头向内瞧,似乎狭隘难行,可当木找羊等人扛了重物进去后,才知那是个精心规划过的庞大地下居室,里头一进进、一层层,向下向前,甚至向左向右不断地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