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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翻个身,净玥将脸埋在被褥里,汲取残余一丝属于玄契的气息。

  如果她不能承受没有他在身边的事实,她宁愿躲回睡梦中。

  不过,她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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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玥端坐镜前,让宫女帮她戴上头冠细细地妆扮,紫红色的华丽宫服将她衬托得绝丽脱尘,彷若仙子下凡。

  她缓之又缓地眨眼,将泪眨回眼里。

  今天是新皇登基的日子,她要随新皇上问天台祭天。

  「娘娘,时辰差不多了。」宫女恭敬地道。

  「嗯。」她起身,环顾这房间最后一眼。

  是啊!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屋子这么安静,安静得连一点生气都没有。玄契每天在这样的环境中醒来,感受到的又是什么样的冷情与寂寥?

  一直都是他给她受。

  「娘娘。」宫女又唤了声。

  「走吧!」净玥转身出房。

  新皇登基的仪式繁琐而冗长,问天台下挤满了围观的群众,他们兴高采烈、争先恐后的,就为了一睹新皇帝的风采。

  「天女!是天女耶!」群众里,不知是谁先大声开口。

  「快谢谢天女解救我们。」

  「谢谢天女……」无数百姓双掌合十,虔诚地祈祷,「感谢天女保佑我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祈求上苍保佑天女长命百岁。」

  拾阶而上的步伐一顿,净玥透过面纱望着那些激动的百姓。她的头很昏,他们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进她耳内。

  她是天女?她是吗?玄契的死真的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能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天灾人祸?

  从小她就信佛,却从来没有像此刻如此怀疑神佛的存在。

  她没有发现,人群中一双炽热的眼眸,深深地凝住她。

  祭天的祭文像念了一辈子般的冗长,不知过了多久,震耳的喊声唤回净玥的神志。

  「吾皇万岁万万岁。」底下的群众及百宫皆跪伏在地。

  在她心思飘忽的时间里,繁冗的仪式已然结束。

  「多谢天女解救百姓于水火。」新皇帝含着笑,诚恳地道。

  背着光,他的面貌让净玥瞧不清楚,她盈盈一福,没有答话。

  杀了玄契,对天下百姓是一大福音,对她而言呢?硬是将她推入痛苦的深渊吧!

  「皇上,」她掀开面纱,绝美的容颜教他眼睛一亮。「净玥有一事望皇上成全。」

  「妳是本国的救命天女,只要是妳的要求,朕一定帮妳办到。」新皇帝明快地道。

  净玥轻浅一笑,摘下珠冠,脱去外袍,露出一身白衣素裙。

  人群中,闇黑的瞳眸一闪。

  「您这是……」新皇帝怔住。

  「净玥是先皇的侍妾,」雪白的裙裾及乌亮的青丝随狂风飘扬,形成一幅凄美的景象,「先皇驾崩,净玥不该独活,请皇上成全。」

  「万万不可!」新皇帝一惊,伸手欲抓住她。

  净玥退后一步,晶盈的泪从颊边滚落。「对天下人来说,先皇或许是暴虐无道的昏君,可是对民女而言,他是无人能取代的皇上,他既不在这个世间,净玥独活也没有意义。」

  「净玥姑娘……」

  「就让净玥欠先皇的、负先皇的,全在问天台一次还给先皇。」净玥盈盈一福,猝不及防地反身投下问天台。

  「别……」抢救不及,在众人的惊呼中,净玥宛若一只折翼的白蝶,跌落万丈深渊。

  泪从她眼角飘落,她不能不顾师父们的仇怨跟玄契在一起,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他共赴黄泉。

  人群中,一条墨黑色的身影向上拔掠而起,提气纵身往她跌落的地方扑去。

  那个谷到底有多深,他都不敢确定,那个女人做了什么蠢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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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屋内,袅袅白烟升起,混合着浓郁的草药香。

  俊美的黑衣男子静静地靠在窗前,看着床上依然沉睡的净玥。

  他以为她是恨他的,是什么理由让她非要跳下问天台不可?

  「嗯……」浓密的长睫颤了颤,蹙着眉,她低吟。

  玄契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

  连梦中都会掉泪,她还真爱哭呢!见她有转醒的迹象,他退入阴暗的角落。

  「我……死了吗?」她低语,甫睁开眸,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姑娘,妳还活着。」刻意压低的音量,教人无法分辨。

  「我还活着?」惊讶地坐起,净玥不敢置信地检视自己,「怎么可能?」

  她该摔落万丈深渊尾随玄契而去不是吗?

  「我救了妳。」那人又道。

  「什么?」她失神地重复。

  「是我救了妳。」他好脾气地道。

  「你不该救我。」净玥哀伤地垂下螓首,眸里聚满水气。

  她还活着呀!活在没有的玄契的地方。

  瞄了一眼她的素衣白裙,黑衣男子蹙眉。「姑娘是故意寻短见?」

  「嗯。」望着门外的眼眸如此的空洞,彷佛救她是种罪过。

  不自在的清清喉咙,他不希望她为他的死而自责,她要自由,他给她自由,仅此而已。

  「今天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有什么事非要今天寻短见不可?」

  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净玥转过头,想瞧清他的脸。「对天下人来说,今天或许值得庆祝,对我而言却不见得如此。」

  「姑娘如果有心事,说出来或许能让在下为帮姑娘分担。」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她摇头,往门外走去。

  她的问题谁也帮不上。

  「姑娘,妳要上哪去?」见她要离开,黑衣男子想追上去,顿了顿还是留在黑暗里。

  「上哪儿都成。」她头也不回的说。

  「既然上哪都成,何不留下来?」他想也没想的出声挽留。

  一月未见,她瘦了,瘦了好多。

  净玥古怪地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轻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是想姑娘才刚受到惊吓,应该多休息一阵子调养身子。」

  缓缓地收回目光,净玥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无所谓,我的身体好或不好都不重要了。我很感激公子救了我,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久留。」

  「重要的事?」

  「我--」长睫眨了眨,外头阳光刺眼,「要去上坟。」

  喉头一紧,黑衣男子眼中的眸光一闪。「姑娘要去上谁的坟?」

  「我夫婿的坟。」

  黑衣男子微微一震,「原来姑娘已经婚配了,」他清清喉咙,「不过他有坟吗?」

  净玥扶住门边,瞇眼想瞧清男人的模样。

  他的话击中她的痛处,的确,玄契的死像团谜,没有人知道他的尸首在哪里,只为他盖了衣冠冢,可是大家还是欢天喜地地迎接新皇登基。

  窒人的沉默笼罩着两人,好半晌,黑衣男子才又缓缓地接口。「他是天下人得而诛之的暴君。」

  她并没有说是谁,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净玥恨恨地低喊,「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他!」

  被她的激动所震慑,黑衣男子怔住。

  「不管天下人是怎么看他,他都是我最深爱的男人,他是暴君也罢,昏君也罢,没人能取代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可能是心情起伏太大,她头晕目眩地蹲下身子,「对我来说,玄契就是玄契,其它什么也不是。」

  「妳寻死也是因为他?」黑衣男子涩涩地问:「为什么?妳不是一心要离开他,置他于死地吗?」

  「没有他在身边,和死又有什么分别?你不应该救我的。」想到自己又是孤单一个人,再也感受不到他的笑、他的温暖,她的心就痛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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