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喘着,脸上透着一丝薄怒,「请你--请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做!」
洗尘寰闻言只是轻笑,对于自己能激起柳陌的反应让她不再拘礼,他感到相当程度的愉快。「妳放心,这只是一个约定。剩下的,我会留待我们的新婚之夜。」
即使柳陌还是必须再回到那个病鬼的怀抱,但是起码他会成为他们间的阴影……洗尘寰笑道,「妳想要回去尽妳做妻子的最后道义,我会成全妳,让寒山碧还有寡妻可以送终。天色也晚了,妳回去吧,我回洗华庄等妳。」
他浅笑着,而后身形飞掠而去,独留柳陌一个人在树林之中,愕然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嘴唇,接着便绝然地擦掉上头斑驳的胭脂。
第五章
东方大白。山碧面色凝肃。他测定了风向,站在阵式之外,以竹枝为笔,沙丘为纸,画出了无数幅的八门盘。众人都在等候他的号令,但是山碧却眉宇深锁,望着阵式不发一言。
时近已时,山碧忽见风势转由东北而来,阵内也起了变化。他心知时候已到,一声令下,命众人跟随他,策马冲入阵中。
杨柳陌立于战事之外,只见马匹扬起尘沙,转眼遮盖了骆山的天空。
昨日洗尘寰的暗访仍让她心神不宁。两庄压境,他却神色泰然,眉宇之间充满不在乎,言谈间尽是自负之情。
她虽知晓他的脾性,却还是不安。毕竟,此役关系重大,一个不妥,赔上的代价都不是她所愿意估算。
而今晨的山碧比往日都沉默,大概也是推敲着破阵之法吧……临出发前,她亲手为他披上了披风,「你要小心。」她认真道,满心关怀只化为一句短短的叮咛。
乍闻言,他似乎有一瞬的失神,在她要动手前,他伸手为自己的披风系上绳结,望了她一眼,尔后淡淡一笑。「我会回来。」
他的话虽轻,却安抚了她惶惶的心。她忽然察觉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就一直都很信任他……
杨柳陌看着洗华庄的方向,心中默祷。但愿一切顺利啊……
「妳很担心他?」陡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讶异回身,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到她身后,柳陌一楞,才察觉自己方才竟如此大意,连身边动静都忽略了。
是因为……担心他?云雾缭绕的心底彷佛被戳破了什么,望着轮椅上的男子片刻,柳陌恭顺地垂下脸。「女儿在想这一趟的成败。」
「寒山碧的表现出乎我的估计,不过……」杨允朝眼光在柳陌脸上徘徊。「他是个心无城府的人,对这样的人,妳更该小心。」
柳陌抬起头,想再问问父亲提起丈夫的用意,却见他已转头望向骆山。
在寒山碧的带领下,白杨、寒玉大军连破数阵,节节逼近洗华庄防线。
一行人穿越浓雾,策马立定。当阳光照得白雾散尽,众人才发现自己原来身处骆山山腰。而此地地势险峻,时有碎石自山上滚落。
当寒山碧正评估情况,欲再往上朝洗华庄本营进逼时,却突然听见山上传来笑声。一抬头,只见一人负手独立,再定睛,竟是洗华庄主洗尘寰。
「寒山碧,想不到你也有几番本事,竟能破了我的『金铃八卦阵』。这场战役真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了。」他低沉的嗓音自山上传来,饱含笑意。
寒山碧闻言冷冷一笑,朗声道:「洗庄主摆下的奇门遁甲巧妙玲珑,山碧苦思多时方能一破,实也从中学得不少。」
「洗尘寰,今日我们杨、寒大军便要踏平你的洗华庄,相信你会觉得更有趣!」杨家老大笑道:「妹婿,我们就不用与他客气了。」
洗尘寰嗤笑一声,那声「妹婿」万分剌耳。他看着寒山碧,眼中冷光清冽。
「我已在此恭候多时,有本事你们自己上来。」
山碧望着眼前情况--地形崎岖不平;虽然洗华庄近在眼前,但之间这一段路马儿却难以上行。他想起白杨、寒玉两方探子都给过的消息:要上洗华庄,需由后山……
「你用不着虚张声势!」尚不及做出决定,杨家老二便已领着队伍往山后而去。他连忙跟上,果然洗尘寰派了不少兵力驻守,看来这的确是上洗华庄的要道……
后山雨水湿润,不同于方才嶙峋山石,竟是整片开满黄花的草原。
一路上刀剑声在花丛之间此起彼落。洗华庄人马以死相拼,但他们仗着人数众多,过关斩将,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然而--愈来愈浓厚的香气却让寒山碧心头一凛!
原以为环绕周身的气味是遍地黄花所致,心中却愈来愈觉不对劲。他从小病弱,草药于他并不陌生;而他亦有印象,某些草药加以提炼便能取人性命……
他蓦然想起霜山奇毒「黄花川」。一种不知觉便沁人心脾使人麻痹的毒--
寒山碧心一惊,忽地抬头,见山顶紫影一闪。
「不好!有人施毒!各位兄弟,快护住心脉!」这定是洗尘寰的局!寒山碧在漫天厮杀声中喊道,同时策马回头。大伙儿一楞,耳语纷纷。
洗尘寰见状,内心讶异计谋竟会提早被揭穿,他一声令下,埋伏的兵马倾巢而出,非要把来袭敌军一举成擒不可。
瞬间杀气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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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华庄前,血舌恣意。
洗华庄以奇毒占了优势,山碧虽洞烛机先,可江湖毕竟是个搏命的地方,在刀剑交锋的当口,纵然要逃,也要看人家肯不肯放过……既然横竖是死,便有人宁可在死前以命搏命,因此没有一方是真正讨得了好。
山碧及时喊出的话发挥了作用,起码让两庄功夫不弱的弟子能够活着回来。
这一战之后,无论是三大庄的哪一方,都需要一段时日的喘息。争战风波,如果能以此告终也未尝不好。山碧策马压在大队的最后,混乱地思索着,更别说他心中还搁着一件无法对人言的隐密,令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两庄的弟子由原本去时的意气风发,到如今负伤颓然,他感到不忍,暂时将其余的记挂拋出脑外,只求护送弟子回山庄的路上能够一路平安。
柳陌也把马车让了出来,给受伤的弟子乘坐,与山碧共乘一骑。
两人望着这残破的队伍幽幽回程,各自衷肠,良久俱是无言。
徒留马蹄杂沓,高悬的曝日持续着它的余威。
众人回到寒玉庄,安顿了受伤的弟兄。身心俱疲的寒江月,却必须面对陶飞光所回报的另一桩要事。
两人旋即进入议事堂之中,密谈一段时间之后出来的寒江月,神色更见凝重。
「大姊,发生了什么事?」
山碧与柳陌关切所谓的要事,都在堂外守候,一见寒江月便迎了上前。
寒江月眼神犹疑,先是看了柳陌,而后声音冰冷,对山碧说:「我要到地牢去见一个人,你们也一起来。」
然后便跟陶飞光两人径自走往地牢方向。山碧见状,立刻带同柳陌跟上。
柳陌跟在山碧身边,由花园中的一处石门进入地牢,心中却隐带不安。
之前寒江月从来不曾主动让她参与庄中之事,这一次,却丝毫不避讳她这个「白杨庄」的人,她不以为是寒江月改变了对她的猜疑。这么看来,寒江月说不定是想要试探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