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丧礼几乎是她一手包办,她甚至把怡邦管理得有条不紊,而且下个月要推出Sunday的广告,也如火如荼进行中。
看着她两颊明显的凹陷,这会儿又在跟个长辈讲话,他好心疼。
「什么时候能吃到你们的喜酒?」连日来几乎沉默不语的詹伯守,突然抬起头问。
吓得裴纳修急忙转回头,然后笑开了嘴道:「我真怕你会像过去几天那样,永远消沉下去。」
「也许我真该如此……那天小柔要我陪她出去,我却因为有个工作在身不克前往,然后……」
提到小妹詹家柔,詹伯守哽咽到两眼发红,身旁的裴纳修则陪着他鼻酸眼湿。
「我不懂,为什么她有勇气寻死,却没勇气活下来。」
「也许是太难过了……」拍着他的背,裴纳修不想让他太责备自己,他根本一点也没错,错的人是詹家柔。
「我一直很注意她,可是……」
「这又不能怪你,你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吧!」
「可是如果我……」
「听着,没有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不能如果,也不能早知道,这是小柔自己的选择,你问心无愧,如果你要一直责备自己下去,我可是会逼你去美国,我在那里有个不错的医生朋友,你是知道的。」
一直处于自责状态的詹伯守,终于在裴纳修几番开导的话后痛哭不已。
他哭嚎的声音引起别人注目。
梅芷黎也瞧见了,但是她没时间过去安慰他,詹家的亲朋好友太多了,要不是詹伯守的大妹詹家瑄也来帮忙,她肯定忙不过来。
而就在忙得不可开交的丧礼过后,那个晚上,梅芷黎选择回到梅妈妈那里过夜。
一见到她的憔悴,梅妈妈立刻倒了杯热茶给她喝。
「妳还好吧?」
「嗯,妈,这个旧历年恐怕也没法陪妳了。」
「没关系,有这个小子就成了,没有妳我也不怕寂寞。怎么样,詹伯守还撑得住吗?」
梅芷黎将大门关上,一进门就抱起了躺在沙发上,睁着双眼的小婴儿。
很奇怪,今天看到他,她变得好喜欢他,也许是死气沉沉的丧礼让她更懂得珍惜生命,也许是看到詹伯守的伤心模样,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爱这颗婴儿炸弹。
「妈,我们该替小婴儿取个名字吧,户政事务所那里也该问一下,看看要怎么处理他才好。对了,叫他什么名字好呢?他最爱吐奶了,就叫他小兔好了。」
「神经病,哪有人叫这种名字,叫晨旭好了,妳爸爸还在世时,曾经提过这个名字。」
晨旭?
满好听的。
「妈,爸死的时候,妳一定很难过喔!」
梅芷黎将孩子放下,然后坐在母亲身边,轻握她的手。
当年父亲死时,她才十岁,年轻的妈妈死了丈夫,肯定是肝肠寸断。
「当然是很伤心,甚至很想追随他而去,不过想到妳和妹妹……唉,真不晓得妳妹妹现在在哪里,她一向都是那么叛逆……」
「我下个月要去法国,顺便去找找看好了,上次在银行遇到妹的小学同学玉华,她说她们还曾联络过,提过妹大概在哪一区,妳放心好了,我会利用工作之余去找找看的。」
梅芷黎的一番话让梅妈妈十分惊讶。
这妮子一向只管工作不管其它,自从认识裴纳修之后,也懂得旁人是需要关心的,更懂得体贴这两个字了。
「他真是个好男人。」
「谁呀?」
「纳修啊!」
一提到他,梅芷黎立刻不自在起来,拿起热茶轻轻啜饮,想假装没这回事。
「他哪是什么好人,他根本是个怪兽。」
梅妈妈看得出女儿喜欢他。
「妳这丫头总算长大了,之前那些男人还真不幸,怎么会看上妳呢?妳是个冷血又无情的工作狂,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直到纳修出现。他是个可靠的男人,什么时候妈也能抱抱妳的孩子呢?」
「妈,妳到底在讲什么?什么不幸,我才是妳女儿耶,不夸我就算了,还一直夸外人。」
「我看他已经成了妳最心疼的人了,一有什么事就跑第一个帮忙,妳老妈我出国时,也没见妳献殷勤过,还替他的朋友打点一切,我看我才是妳的外人呢!」
听到妈妈的抱怨,梅芷黎立刻搂住她撒娇。
「妈,妳吃醋呀!」
「干么啦,有异性没人性的女儿,走开啦!」
「别这样嘛,我给妳二十万,让妳好好的再出国一趟。」
「那小孩谁顾?」
对喔,这个小恶魔还挺麻烦的。
而就在母女俩难得的抬杠时,梅芷黎的手机响了。
是裴纳修打来的。
他因为陪难过到不行的詹伯守烂醉整晚,这会儿醉挂了,希望她能去接他们回家。
「妈,我得去接他们,省得他们醉倒在路边。」
「好,小心开车。」
「知道了。」
挥别了婴儿与母亲,梅芷黎顾不得休息,又直往两个男人伤心的酒店而去。
而到了酒店,梅芷黎一进门就看见向她招手的裴纳修。
他看起来很正常。
「你喝醉了吗?」
「没有,只敢喝一点点,不过,伯守醉倒了。」
梅芷黎望着倒在桌上的他,果然醉到不省人事。
「要不要给他买解酒液?」
「不必了,喝醉了也好,看看心情能不能放松点,他一直对小柔跳楼自杀的事耿耿于怀。」
才说完,裴纳修就背起了醉倒的詹伯守。
「伤心也要有个程度,难道日子都不必过了吗?有空的话,你也劝劝他,他公司去年呈现赤字,今年也想乱搞下去吗?」
梅芷黎的几句话一下子就让裴纳修的心情放松,没错,梅芷黎还是梅芷黎,她虽然变得鸡婆与热心,但个性还是很现实的。
「我们先送他回去吧!」
「不然咧,叫他在这里睡到天亮吗?真是的,男人要有担当,别老出了问题就爱用喝酒来解决。」她最看不惯买醉的男人。
「妳在说我吗?」
「都一样。」
她虽然有点不高兴他们喝醉的事,但仔细想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化解亲人过世的伤心感觉,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暂时不必难过。
而上了车之后,裴纳修也不自觉的睡了会儿,直到梅芷黎把车开到詹伯守的家之后,她才叫醒裴纳修。不然谁背得动后面那只死猪!
送走詹伯守之后,梅芷黎接着把裴纳修送回家。
只是,到了他家门口……
「你早点睡吧,美乐桩的广告已经弄好了,过几天我恐怕会出国,你不要再陪着詹伯守疯下去了,人死又不能复活,要对活着的人好,才是当务之急。」
裴纳修原本已经开了车门要走,不过,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突然坐在那里不动,杵了半晌才回过头对她说:「今天晚上陪我好吗?」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告诉她自己就是美乐桩的接班人。
万一哪天被她知道了……她会生气吗?
「干么,我又没欠你什么,干么陪你过夜?」
裴纳修笑了笑,不想勉强她。
「好吧,那……我先进去了。」
看着他的身影,梅芷黎的手煞车一直没放。
天呀,她该走的,可是,为什么还迟迟不踩油门呢?
然后,就在裴纳修微醺到有点打不开车门时,梅芷黎突然从身后抱紧他。
「你会对我负责吗?」
他咧嘴微笑,心里感到很安慰。
「那得看妳爱不爱我了。」
「那你爱我吗?」
仰起头看了月亮一眼,裴纳修发现今晚是月圆之夜。
他双手放在她伸上前的手上,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爱妳,从第一眼开始就被妳给气丢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