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千红上前扶住甄富贵,将她带到冒着热气的浴室。
身子一浸到热水里,甄富贵立刻舒服地叹了口气,而后,她发觉两名婢女异常的沉默。「妳们怎么了?都不说话?」
「小姐,没什么啦,我跟千红只是一早进来时,被姑爷吓到而已。」万紫小小声的说,似乎怕被待在外头的年靖春听见。
「吓到?」甄富贵闻言松了口气,她方才真以为年靖春欺负她们,「他做了什么?」
万紫、千红互看一眼,相互推拒了老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最后甄富贵耐性告罄,道:「万紫,妳说。」
万紫一惊,沉吟半晌才小声地说:「我和千红端着您与姑爷的洗脸水进房,姑爷正坐在铜镜前梳头发,我和千红一见到他在镜里的影像就……就吓到了。」
甄富贵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万紫与千红会吓到。
千红跟着解释:「因为……因为姑爷的脸真的不……不太……好看,我们一时没有防备,那时太阳又刚好被乌云遮住,房里不太亮,所、所以……」
「他的脸是怎么样的?」甄富贵好奇的问。
「就那样呀,小姐,姑爷那半边脸真的很吓人哪!」万紫说到最后都快哭了,可见当时受到的惊吓有多大。
「哦……」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年靖春会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了,她轻咳一声,忍住笑意,「以后妳们俩进房前先问问姑爷在不在好了,这样妳们就会有心理准备,也不会吓到了。」
「可、可是小姐,您昨夜都没被吓到么?」
「是啊,小姐,姑爷那样,妳都没被吓到么?」
甄富贵忍不住笑出声,但乐极生悲,她这一笑扯动身上肌肉,感觉更酸了,她连忙止住笑,只道:「妳们姑爷的确长得同常人不太一样,但不代表他与常人有异,假若妳们再不能习惯,以后日子会很难过的。」
万紫、千红两人对看一眼,自觉有愧地低下头,应了声「好」。
「好了,妳们替我挑件好看又行动方便的衣裳吧,我第一次见婆婆,不能给她坏印象。」甄富贵说完这话,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万一年靖春的母亲不喜欢她怎么办?万一婆婆见着她因为不喜欢她而再次病倒又该如何?万一……
甄富贵发现她快被一连串的万一给淹没了,连忙深吸几口气,在她忙着乱想的同时,千红已替她挑了件黄色衣裙,万紫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不弄痛她的前提下替她梳好头发。
甄富贵看着眼镜中的自己,「嗯,还算干净。」
「小姐,您这样叫还算清秀。」万紫忍不住笑道。
「是啊,不好看或是长相平凡的人,都叫清秀。」她已经认清自己的长相了。
「富贵,妳好了么?」年靖春在门外问。
「好了。」甄富贵回道。
年靖春开门进来,甄富贵发誓她在他打量的眼眸里发现一丝赞赏。
即便很可能……不,绝对是错觉,她还是因此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年靖春笑着伸出手,甄富贵将手放在他的掌中任他握着,她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眸,突然想起昨夜他们……脸蓦地染红,她深吸几口气,竭力稳住不规律的心跳,「走吧!」
「嗯。」年靖春眼底的笑意更盛,牵着她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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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甄富贵意料之外的,年老夫人的居所竟然一片荒凉。花园里空荡荡的,什么花草也没有,由于天候不佳,泥土还结着一层冰霜,看来毫无生机。
可让甄富贵停下脚步死盯着花园瞧的,是那道伫立于花园间的半透明身影。
花精么?她试图分辨那道身影是花精,或是其它……
年靖春注意到甄富贵盯着花园直看,便道:「我爹生前喜欢莳花弄草,但没什么美感的他常常把花乱种,让花园杂乱无章,但我爹去世后,花园再也没人动过,我娘也不许人动,久了,它便荒芜了,春夏之时,花园是杂草的天下。」
「公公有种牡丹么?」甄富贵还是望着那道半透明身影。那身影依稀可辨是个人,但分不太清楚是男是女。
若是花精,那只代表牡丹许久末开,或是枯萎许久,少了花朵当作栖息地的花精才会以人的模样示人,否则便会如桃红那般是花的模样。
可看「它」的模样,不太像是花精呀!
「有吧,我不太记得。」年靖春握了下她的手,「好了,我们进屋去吧,妳的手都冷了。」
「有你在我哪会冷?」甄富贵笑道,忍不住看了那半透明身影好几眼,才随年靖春入屋。
她未发觉的是,那半透明的身影也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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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夫人年轻时是一金发绿眸、皮肤白皙,十分美丽的外族人。
但她身子孱弱,常因天候的转变而病倒,加上心爱的丈夫去世,积郁成疾,躺的日子比坐的日子多,原本美丽的容颜也教病魔摧残得瘦削。
「娘。」年靖春带着甄富贵到床榻前,轻声唤。
久久,才听见床上的年老夫人道:「是春儿么?」
「嗯。娘,我带富贵来见您。」年靖春放开甄富贵的手,上前在床旁轻声道。
「哦……你带富贵来啦!」紧接着话尾的是一阵咳,没多久,年老夫人止住了咳,身子却似受不住这样的咳而轻喘着,好一会儿,她才又道:「快、快扶我起来……」
「是。」
一只戴着雕工带有异族色彩的金手环、骨瘦如柴的手自被里伸出,年靖春小心地握住,弯身扶起年老夫人,他在她身后塞了枕头,好让她靠着。
甄富贵看着年老夫人的面貌,知道年靖春那引人注目的眸色与发色是承自于她。
「婆婆。」甄富贵连忙行礼。
「富贵呀……妳坐近些,婆婆看不清妳。」年老夫人缓道,她的声音饱含沉郁,微低的嗓音让甄富贵听了,不知怎么地,眼眶微微泛热。
「是。」甄富贵提高裙襬,来到床杨前,虽然这套衣裳的裙襬并不长,她还是习惯性地撩高,预防万一踩到,「婆婆。」
「来,坐。」年老夫人的手握住甄富贵的,要她坐在床沿,「咱们别婆婆媳妇的这么疏远,妳进我年家,就当我是妳另一个娘亲,好么?」
「是。」甄富贵坐到床沿,更加靠近地看年老夫人,更感觉出她的虚弱,她看向一旁站着的年靖春,不由得鼻酸起来。「富贵自幼失恃,承蒙……」她哽了下,「娘」一字不知如何唤出口。
年老夫人虽在病中,也看得出甄富贵的窘然,于是她招招手,「来,让娘好好看看妳。」
「是。」甄富贵又坐近了些。
「第一次见面,娘没什么好东西送妳,这个手环是娘年轻时妳公公送我的……妳若不嫌弃,就当是见面礼吧!」年老夫人说着便将手环取下,塞到甄富贵手里。
「娘,这么贵重有意义的礼物,我不能收。」甄富贵想将手环还给她。
「我也没多少日子了,这些身外物留着有何用?」年老夫人微微一笑。
「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还要等着抱孙呢!」年靖春忙道。
「傻孩子,娘的身体娘自个儿知道……」年老夫人拍拍甄富贵的手,摸摸她的掌心,「春儿,富贵是个好女孩,能吃苦,但你可别让人家吃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