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煮了。」他看不下去,突发一语。
「怎么可以?!中午快到了。」深深没回头,忙着和锅里的鱼奋斗。
「不过是吃饭,干嘛那么辛苦?」一通电话,外送即来,何必忙得气喘连连?
「你才来几天,清瘦多了,我弄丰富一点的菜,中午多吃些。」
「中国菜难吃得要命!」
继中国女人之后,他讨厌起中国菜,然后中国文化、中国土地,他要一项一项讨厌起,最后赌誓:永远不和中国发生关系。
「中国菜享誉国际,是我做得不好,让你留下坏印象。希望中午的餐桌上能让你改观。」
嗤--菜下锅,肉丝的香味伴随,它们是最好的搭档,健康营养统统来。
「妳太闲,不会唱一首歌来听听哦?」
什么跟什么?他的逻辑怪到可以,她明明忙着喂饱他的肠胃,哪里得闲?
深深没反弹,她知道,他是不想她劳累,宁愿听她唱歌,即使胃袋空空也无所谓。
但她怎会做这种事,她当然要把他的胃喂饱,也要他心情愉快!没征求他的意见,深深把香菇放进锅中的同时,开始唱歌--
「再说你也不会懂,就算有梦也太匆匆,每一次的付出,总是被你拒在门缝。
再说你也不会懂,谁叫我的爱比你浓,每一次的坚持,总被你游移的眼光刺痛。
你又怎么能够装作什么都不懂?当我的感情任你随意操纵。
你又怎么可以别过头就走?只为了躲避不愿承认的心痛……」
她的爱、她的心被拒在门缝,她的梦只是匆匆,他不操纵她的爱情,她的爱却甘愿被他操纵,终有一天,他将别过头就走,留给她无数无数心痛。
唱着唱着,她眼眶泛红。
她算不算笨?爱一个不会深深地,深深地爱自己的男人,枉自伤恸!
她的歌声清亮美丽,但歌词太沉重,不适合一个习惯微笑的女生,接过她的锅铲,他既鸭霸,要求又过分。
「不要唱了。」
「我唱得不好?」深深抬眼,他看见她的伤心。
「妳为什么哭?」
「我没有,是葱的关系。」她把问题诬赖给不能替自己辩解的蔬菜。
「不要煮。」关掉火,他习惯做主自己,也做主别人。
「不煮,没得吃。」打开火,她为自己的泪水坚持。
「吃不吃不重要。」
「不重要?什么才重要?」她追问。
是不是,她的泪水比吃饭重要?是不是,他在乎她的心,比在乎自己的胃更多?
他不答,别开眼光。唉……她又做过度想象了!
「你去陪叔叔说说话,给我二十分钟,我不唱歌、不喘气,很快让菜上桌。」将他推离厨房,深深苦笑,轻轻地,她开启下一段歌词。
「什么时候你才会说,你终于也被我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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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就算不能一笑抿恩仇,起码压下愤恨;以为就是没办法成为亲人爱侣,起码做朋友,不亲密至少能偶尔谈心。
随着瑞奇和奎尔之间的感觉升温,奎尔对深深不再怒目相向,虽然躲不过几句冷嘲热讽,但深深视它为自然现象。
晚饭后,奎尔和瑞奇在客厅里面对面坐着,他看向儿子的目光中,充满慈爱。
「我很高兴,你和深深处得不错。」
「我没有和她处得不错。」
奎尔否认他们之间「不错」的同时,一并否认掉对她的感觉。
「她是个容易让人喜欢的女孩。」
「她让不让人喜欢,不关我的事。」
「我以为,你会愿意成为她的哥哥,照顾她一辈子。」
「你照顾她妈妈一生,也要求我照顾她一生,你那么认真地考虑她们母女的一生,可不可以问问你,什么时候考虑考虑我母亲的一生?」他用了四个「一生」来相较瑞奇对三个女子的态度。
「对于你母亲,我抱歉。」抱歉,她不是他的责任。
「你的抱歉真值钱!」他冷笑。
「除此之外,我不晓得可以给她什么。」
「如果你愿意,你至少有几十年时间还她一个公平。」
该对她公平的人是尼克,该给她幸福的人也是尼克,他只是困惑,那么多年过去,为什么他们还不在一起?是对他和婉芬的仇恨?还是奎尔的态度?
好吧!趁这次回去,大家坐下来好好谈清楚,谈开多年心结,但愿她能掌握自己的幸福。
「你母亲是好女人,她能拥有你这个儿子,是她最大幸运。我们言归正传,好吗?」不想再提及妻子,在瑞奇心目中,他的妻子埋在院子里的树兰下。
言归正传,什么叫「正传」?在他眼中,唯一的「正传」是他的母亲。奎尔忿忿不平。
「这些年,我没有替深深母女累积下多少财产,我跟你回法国,她便没了依恃,你可以给她一笔钱吗?」
这是瑞奇首次在儿子面前同意回法国,他的同意让奎尔松口气。至少他不用找来两个彪形大汉,把父亲绑上飞机。
「多少?」奎尔问。
「十万欧元。」他算了算,这笔钱可以让深深换颗健康心脏,不管未来自己能不能再回台湾,这笔钱对深深有着绝对性的用处。
「这是她的要求?」
「不,深深不晓得这件事情。」
「对不起,她不是我的责任范围,当然,如果你回法国,给得起我母亲幸福,那又另当别论。」他拿此和父亲谈判。
在奎尔眼中,任何东西都可以用金钱议价,包括父亲口口声声的爱情。
「儿子,你不懂爱情,爱情没办法用钱衡量。」叹气,叹儿子的固执。
「如果对深深负责,是你表现爱情的方法之一,那么你该认真考虑,回法国后如何对待我母亲。」
奎尔才不管他的无聊爱情,他介意在乎的只有母亲,那个从小到大,对他无怨无悔的女人。
看着儿子的坚持、看他别过头去,一时间,谈话中断,客厅沉寂。
「叔叔,木瓜茶泡好了。」
深深从厨房里抱出一颗未熟的青绿色木瓜,踩进客厅,发觉奎尔父子间气氛尴尬。
他们又谈僵了?为什么呢?她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问题了。
倒出一杯青木瓜茶,那是很别致的饮品,首先要选一颗未熟木瓜,洗净,从上面切开,掏挖出里面种籽,放入茶叶和热开水,再将切下的部分当成盖子盖在上面,闷泡一段时间后,即可饮用。
「奎尔哥哥,喝一点好不好?它的味道和花草茶不太一样,听说多喝可以降血压哦!」她试着缓和场面。
「叔叔,不烫了,喝吧!」她把茶递给瑞奇。
两个男人都不说话,放她一个人唱独角戏。
「奎尔哥哥,我们这附近有一座休闲农庄,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和叔叔去走走,好吗?」
奎尔不理她。
「叔叔,奎尔哥哥的工作一定很忙,他难得能抽出时间到台湾来,我们是不是该带他四处参观,看看台湾的风土民情?」
「他不会愿意的。」低沉地,瑞奇回深深一句。
「会啦!会啦!你们好好说说,我们家有车子,钥匙一扭就成行啰!奎尔哥哥,你知道台湾最有名的东西是什么吗?是台湾小吃,今天晚上有夜市,我带你去逛逛,从咸酥鸡到葱油饼,从碳烤串到蜜饯西红柿,我保证你回国后,连作梦都会笑醒。」
她特意说得夸张,企图引两个男人加入谈话。
「妳是应该出去走走,为照头我,妳闷了好长一段时间。」瑞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