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不到她?什么鬼话!是她笨,是她找不到他好不?他不是一下就把她从人堆中挑出来了?
奎尔不看她、不回答她的蠢话。
深深以为他又生气,但不介意,她早早把他的愤怒当作常态。
深深笑着仰头看他,今晚她要快快乐乐,要把短短的三个小时,在自己脑中记忆深刻,
偷偷地,她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他的大掌心,不过短短几天,她握他握上瘾?彷佛这两只手掌自盘占开天辟地就该契合相依,他不该遗失她,他们不能分离。
走过水果摊,人潮拥上,几乎要推开两人,他用力一扯,把她拉近自己怀间,他的手环住她的腰,她的身体靠着他的胸膛,暖暖的心,增温。
走近中国饰品摊,摊子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荷包、口罩,全是中国锦缎,上面织了很中国风的图案,深深选了一个长方形小香包,金黄色的,上面绣了五爪龙,她拿了摊贩提供的纸笔,在上面写下奎尔的名字和生日,这些数据早在她脑间熟悉。
曾经,她无聊到用这些资料帮他和自己算命,算算他们是有缘无分,或无缘无分;曾经,她去翻遍星座书籍,想查查两人的速配指数有多少,她算了又算,每次的结果都不一样。
写好后,深深把小纸条折迭,塞进小香包里,拿到奎尔面前。
「从现在起,这是你的专属平安符,你要随身携带,它会为你趋吉避凶,让你的人生顺利平安。这五块圆形玉串在一起,代表步步高升,往后你的事业前途,将会一帆风顺。」
听着她的话,奎尔满脸不屑。他的未来与前途需要靠个一百五十块的小玩意儿来保障?笑话!
深深知他不信,趁他掏钱付费时,抢过他的皮夹,把护身符替他收在皮包里面。
之后,他们买了沙茶玉米、炸馄饨、烤香菇、烤肉串,咸酥鸡、卤鸡翅、地瓜圆、珍珠奶茶和绵绵冰。
她样样买,他样样不吃。
是她恐吓他:「我们不在这里把东西吃完,叔叔看见我们买回去,一定会嘴馋,跟我们抢着吃,若是因此而高血压犯了,可不好!」
于是,深深站在马路边,一点一点吃。
奎尔本没意愿碰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食物,但她的动作太慢,慢到让人不耐烦,他抓起她的手,将串在竹签上的烤肉咬下一大口。
嗯,味道……勉强可以,把葱段包在肉里,沾酱汁烧烤的作法很特殊,肉嫩芝麻香,还能入口。至于烤香菇,清甜滑顺,是不错的滋味;咸酥鸡,香到不行……
讨厌的中国人、讨厌的中国文化不该创造出这么诱人的美味……所以,结论是,很难吃!越吃越难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应该赶快吞到肚子里,免得摆在眼前碍眼。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奎尔尝遍台湾味。
他嘴里批评声不断,胃袋却是百分百支持。看着他的吃相,深深笑开怀。
「别吃急了,想吃,下次再来台湾,我请你。」
奎尔不回话,把垃圾全抛进路边垃圾桶,用一种「终于吃完」的不耐眼光看她。
「可以回去了吧!」
说完,他拉起她的手,往车子方向走,他没注意,但深深注意到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拉她的手。
低头,她的嘴角从颊边咧到后脑勺。
第四章
「叔叔,烤玉米买回来了!」
深深人在门口就大声喊,她喜欢这种一家人的感觉,喜欢和奎尔……成为一家人。
屋子里漆黑一片,怪,叔叔睡下了吗?不会吧!还那么早。
突然,一股不祥预兆袭上,她心惊,摀起嘴巴,拉起奎尔就往叔叔房间冲。
奎尔感觉到深深的不对劲,没发问,脚步跟着加快,跑到父亲门前,一把扭开门把……里面没人!
接着,深深冲向每个房间、浴室和顶楼,又跑进厨房数菜刀,直到在梳妆台上看见叔叔留下来的纸条,交代他到苏伯伯家谈事情,才松了口气。
奎尔不解她的仓皇失措,浓眉向她皱起。
「对不起,我老是担心叔叔做傻事,这段时间,几分钟见不到叔叔,我就胡乱猜想,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吓到你了吧?」低低眉,她对他不好意思。
这是她半年来过的日子?
奎尔不说话,尽管他口中并不承认,但,微微感动在心中酦酵,他理解了父亲对深深的割舍不下,他们之间何止是父女之情。
靠着床沿坐下,深深看见地板上一只简单的行李袋。
「叔叔只带这些东西回国?那么少……不行不行!我得再帮他多准备一些衣物。」说着,深深走到夹柜边,打开柜门。
「他的衣服有专人替他准备。」奎尔出声阻止她的动作。
「那我替他带一些平日吃的保健食品?」她询问他的意见。
「不需要,我有医疗团队。」
她接下他的话:「哦,是啊!我真笨,到了法国,什么东西买不到?」
她的用心全是多余,叔叔有他照顾,还有什么不放心?
话题断掉,他们面对面,寻不出其它交谈点,
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并不想制造两个人的尴尬,只是……算了,只是什么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回到生活正轨,这里的一切,将成过往云烟。
走到窗边,从这里可以看见庭院,那里有深深的桑树,那里埋着一个女人。
父亲的爱情该在今夜划下句点,而他和深深的关系,始于父亲离家,终止于父亲返乡。
轻轻地,深深走到他身侧,仰首,她看他的五官,从眉眼到鼻唇,一吋一吋,她将他隽刻在心中。
她想对他说无数声再见,想期待起下一次的再见,却害怕他冷冷讽刺,说一句--「再见妳,是我的责任?」
他可以对她更坏一点,反正他厌恶她、憎恨她,他们在父亲抢夺战中是死对头;反正不出十二个小时,这个女人再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惹坏他的眼、挑战他的耐力极限。
但临行,他偏偏想起父亲的要求,他想置之不理,但父亲的要求一再再响起,一次次在胸中喧腾。
终于,他转头问:「妳需要多少钱生活?」
注意,他是不得已,是受不了父亲的「苦苦哀求」,是想……对父亲尽点孝心,他对她,仍无半分善意。
深深对奎尔的话敏感,猛地回头,她反问:「什么意思?」
「我会给妳一笔钱。」从此银货两讫,他不欠她、不对她暧昧不明。
「我为什么要拿你的钱?」她的口气出现难得的着急。
「妳不要钱?」他没回答,反问她。
「你要拿钱买回叔叔?」她用问题回答他的问题。
「拿钱买回我自己的父亲?我不认为妳的话有任何逻辑。」他笑出声。
这个笑出自真心,是她焦虑的表情太爆笑,也是尘埃落定,他到台湾的目的完成,奎尔心情轻松。
「那你为什么给钱?」深深不懂。
「妳不需要吗?妳没有工作,况且……我不认为我父亲有能力留给妳什么东西。」这回,他口气中的轻蔑缺席,诚意出现。
「苏伯伯会替我在学校里面找一份工作,我吃得不多,很容易养活。」
深深回他微笑,如果他的提议是种友好示意,那么好意她收下,钱?不必,她有她的自尊与骄傲。
「我父亲希望能照顾妳。」他执意把「好意」推给父亲,与他无关。
「叔叔照顾我很多年了,我想……我可以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