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人家吃饭做什么?”红衣姑娘笑了一笑。
她看了看正忙着擦拭衣裙的竹芽儿,又转过眼去瞧了瞧那少年,只见他仍是埋头猛吃,浑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好似竹芽儿方才说过的状况从没发生过。
红衣姑娘微微一笑,她轻声开口说道:
“你还饿不饿?”
那少年顿了一顿,口里咬着还半淌在汤碗里的面条,他抬起脸来,喉咙里咕咕呜呜,像极了是想要说话。
红衣姑娘见状笑了出声。
“你先把面给吞下去再来说话吧。”
竹芽儿这时正清好了衣裳,一起身便见到少年这副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竹芽儿,别笑人家。”
见她笑的稍嫌张狂了些,红衣姑娘连忙出声劝止。
可话是这么说,她自己却也是笑个不停,掩藏不住唇边笑意。
那少年咬着面条,呆了一呆,稀里呼噜地才将面条吃进嘴里。
他圆睁着两眼,一边吃面,一边左瞧瞧、右晃晃,直往面前两位姑娘脸上身上看去。
竹芽儿让他这样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微微嗔道:
“你这人懂不懂礼貌,做什么对着人家姑娘这样盯着看?”
那少年猛地眨了眨眼睛,兼之吃完最后一口面,仰起了颈子就要喝汤。
“哎!”竹芽儿叫了一声。
“你又做什么了?”红衣姑娘问道。
“小姐,你请到了个莫名其妙的饿鬼了。瞧,问他话他也不答,就只顾着吃,方才又不晓得盯着我们看些什么?当真是莫名其妙!”
竹芽儿对这少年略感气恼。
那红衣姑娘甚不以为意。
“他大概真是饿了。”她嘻嘻一笑,回眼去瞧那少年。
少年将手中汤碗重重往桌上一摆,长长的呼了口气。
杯盘散乱一桌,七八个那少年吃过的碗碟里,除了筷子拣不起的菜渣,其它能吃的,全让他一扫而尽。
而瞧他似乎意犹未尽,红衣姑娘不禁出口问了句:“公子还饿不?要不要我让人再帮你送些什么?”
“啊?还有得吃吗?”他眼光一亮,像极了眼前出现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见他果真如饿死鬼投胎似的,红衣姑娘呵呵笑了起来,忙连声说道:
“有!只要公子还吃得下,今天这一餐,我索性请公子吃个饱。”
她摇一摇手,竹芽儿当即会意,轻瞥了少年一眼,拎起裙摆,便立刻跑下了楼。
红衣姑娘浅笑说道:
“公子请稍候,一会儿小二就送饭菜上来了。”
“我叫向云飞,不是什么公子不公子的。”
“嗯?”那少年忽然开口说话,红衣姑娘反倒愣了一下。
“你别公子公子的叫我,我是个穷光蛋,没半点金银珠宝,怎么会是公子?”
红衣姑娘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傻了傻,一时不知该搭上什么话。
向云飞偏了偏头,像是不懂她的表情似的,伸指碰了碰她的脸颊。
“你发什么呆?”
红衣姑娘没想到他忽然来此一举,白嫩嫩的脸蛋儿竟让他这么轻易的碰了,她吓了一跳,霍地一声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
“我我我……我做了什、什么?”向云飞看她那张胀满红潮的双颊似有愠色,心下也不免莫名的紧张起来,一句话中竟说了三四个我字才算了结。“我没做什么……你、你干什么站起来?”他昂颈看向红衣姑娘。
红衣姑娘微微一顿,见向云飞那有些傻愣的模样,适才那一指的轻薄,似乎不是存心的。
她微抿着嘴,轻扇着睫,缓了缓心绪,才重新坐了下来。
“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她张口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公子?”红衣姑娘出言解释。
向云飞偏着脸想了想。
“你瞧我这么穷,哪里是公子呢?我走过几座城里城外,那些闲着没事到处游走的公子,个个都穿戴着金银珠宝,才没人像我一样呢!”
红衣姑娘闻言吃吃笑了两声。
“呵呵,你这人真有趣,你当所有让人叫公子的都是有钱人吗?”
向云飞拧着眉,很是认真地想了想。
“不、不是吗?”
红衣姑娘瞧了瞧他那一脸求教的模样,不禁又笑了起来。
“有时候这公子二字只是拿来称呼。那不然,我要叫你什么。”
向云飞又再想了想。
“向云飞。”
红衣姑娘怔了一怔,旋即绽出如花笑靥说道:
“是啊,这是你的名字嘛。”
“哎呀,您老爷都喝了七八盅酒了,怎么故事却还没说出个字呢?”
楼下轰然大响,围拥在两张桌边的人们忽然都闹了起来,全在催促着那老叫化子说正事儿。
那老叫化子哈哈大笑:
“就说了、就说了。”随手又灌了一大口酒。
红衣姑娘向老叫化子望了眼,随口嚷了一句:
“不知这老儿是什么来路?”
“他、他叫牛老,是丐帮的人。没、没什么大本事,可、可脚上功夫倒是一流的。”向云飞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那老叫化,承声接道。
红衣姑娘略感惊奇。
“公……向大哥,你认识他?”差点又以公子二字相称,她机灵的改了口。
向云飞摇摇头。
“不认识。是从前听我师父形容过。”红衣姑娘望着他眨了眨眼,他续声说道:“这人是个包打听,我师父说,想知道武林中的大小事找他就没错了。”
“小姐,菜来了。”竹芽儿这时和店家小二走上了二楼。
店小二手上满是热汤热菜,拾开了空盘空碗,立刻又摆满了一桌饭菜。
竹芽儿落了座,轻声说道:
“公子爷,趁热,您快吃吧。”
红衣姑娘微微曲起了指头,碰在唇边。
“噤声了,那老叫化子要说话了。”
竹芽儿听闻红衣姑娘的命令,立时没再出声,和红衣姑娘一个方向,也向高坐客店中的老叫化子看望过去。
坐在红衣姑娘右边的向云飞见她们两人都不再说话,便开始埋头猛吃。瓷盘瓷碗让他碰得铿铿锵锵的,竹芽儿不由得横了他好几回白眼。
老叫化左臂杠着竹棍儿、右指捏着酒瓶,清瘦的脸上满是喝了酒后的红光。他又吞了口酒,总算才开始说话。
“话说呢,”他咽了口唾沫。“这十年之前呀,原本远在北边甚是有名的一个教派,嗯,也就是那个雪剑门,却不知为了什么缘故,竟由北往南大举迁徙而来……”
他话还没讲完,一边便有人插口说道:
“牛老兄,便是不知为什么,大家伙才会向您老请问啊!你老是这么吞吞吐吐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说得清楚啊?”
那老叫化子呵呵嚷道:
“知道了、知道了。”
他朝对面的贾言望了一眼,开口问道:
“贾老弟该知道此事吧?”
死里活贾言微微点头,往烟嘴上抽了一口,出言说道:
“雪剑门是北方第一大教派,十年前如此由北迁南的大举动自是引人瞩目,此处不在话下。”他抖了抖烟杆儿,接声问道:“但就是不知雪剑一门究竟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不在北方做各家门派的第一领袖,却偏偏要到南边寻求立身之所?雪剑门如此大举而来,真是令江湖中人百思不得其解。小弟初闻此事,也是想不通透。”
死里活一脸不明所以的神色,尽在他摇头晃脑之间来回摆荡。
老叫化子这时放声大笑了起来。
“嘿嘿,没想到你贾言也会有不知道事情的时候。”他歪一歪手,拿着那瓶酒壶,向着三尺之前的死里活敬了一敬,又灌了一口酒。抹去了嘴边的酒渍,他又开口说道:“做哥哥的心肠好,这就帮你解开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