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发完凶,忽然其中一人站挺起腰杆子,火光直朝那汉子脸上一照,开口说道:
“大师兄,我们在这林子里前前后后找了好几天了,别说是二师兄埋伏的地点,就连周围四五十尺我们都翻得烂了,还不是连个屁也见不着。说不准那东西早教人给捡去了。大师兄,大伙浑身都湿透了,你就别再要我们找了。”
那人话才说完,被他称叫大师兄的汉子走了过去,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什么让人捡了?搞不好是你们之中的谁赃了去!师父说了,只要谁能将他吴家的传家之宝找回,这门主之位便由谁来继承。好不容易你们二师兄死了,现在就只剩我才能继承掌门之位,眼下只需要找回这块传家之宝,讨得师父他老人家欢心,让我接了掌门,日后吃香喝辣哪还会少了你们吗?”他口气忽然转恶,狠狠又道:“你们给我听明白了,要是谁敢将那东西私自藏起来,要我发现,我非整得你死去活来不可!”那叫高鹏的汉子背着水轻烟,又叫又骂的兀自发狠。
那挨了打的师弟不敢再开口,闷声不吭的退到一旁。另外有个男子抖胆张口,向高鹏提醒道:
“大师兄,可后天我们要和长贺门领着其它帮会进攻太湖,要是没赶上会合,师父他老人家是会……”
高鹏说道:
“蠢才!就因为这样我才让你们连夜的找。东西不仔细找,净在说些废话。别给我 嗦了,那条玉链子你们一定要给我找出来!”
他一声斥喝,那十人当下不敢再说,继续又往草丛中翻找了起来。
“玉链子……”水轻烟微呢一声。“原来……”她窃笑,心中霎时明白。
听了这一番话,水轻烟便晓得这群人原来是天刀帮门下弟子,心里正想着该要如何应对,脸上忽然一阵冰凉湿黏,她忙着回神一看,却见向云飞正拿着他湿透了的衣袖往自己的脸上擦。
“向大哥?”水轻烟低声呢喃。
“你脸上发上都湿得透了……”说着又伸过手去擦她的发。
前些天生病,为的就是淋雨招风,眼下又见她满颊凝水,向云飞不安的都忘了自己是与她过来探看情况的。
水轻烟心中好笑,却又怕行迹让人发觉,她喉间硬是忍笑,低低在他耳畔说道:
“我的脸湿了,你的衣袖不也一样吗?”
向云飞愣了愣,立即明白其意,随后傻呵呵的咧嘴无声笑了起来。
水轻烟看他也是满头满脸的雨水,但却半点不予理睬,就连眼前人是友是敌他也浑不放在心上。
知他关怀自己更甚于关心一切,甜甜暖暖的情意霎时淹没了心房,恍惚之间,倒似连她自己也忘了眼前的那群人,正是要向她找晦气的。
心中情意暖暖,她不自禁的悄声问道:“你要是宠惯了我,待英雄大会后,你回去了,我怎么办?”
向云飞闻言,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张开了口,正对水轻烟略低的脸说道:
“你要是喜欢,我便一辈子宠你、待你好,让你欢喜!”他情意急切,忘却两人躲在暗处,话声与动作一时放大,立即引起天刀帮门下弟子惊觉。
“谁?谁在那?”高鹏眼目机灵,趁着众师弟火光”照,当即发觉了他两人的踪影。“哪来的贼子?!”高鹏大声一喊,手中大刀脱鞘而出,飞身朝他们扑来。
向云飞眼见众人朝他与水轻烟围聚而来,当下将她扳在自己身后,双掌成拳,警醒心神护在水轻烟身前。
来人脚程甚快,瞬息之间,手中大刀便已破空朝向云飞门面劈下。向云飞原想侧身躲开,却又怕刀落之际会伤到身后的水轻烟,他心念一定,预备以一双肉掌接下高鹏来势凶猛的大刀。
“大哥!”叮当一声清响,眼前那柄亮晃晃的利器忽然荡开了去。
向云飞斜眼一睨,瞥见身后的水轻烟已然软剑在手,为他拨去眼前来刀。
“轻烟,没事吧?”向云飞心急叫道。
水轻烟唤道:
“人多雨大,别斗,我们走。”
向云飞一声应诺,双掌击飞了几名天刀帮弟子,便与水轻烟转身要走。
“轻烟?软剑?”高鹏忽地灵光一现,高声叫了起来:“雪剑门的水轻烟水门主?哈哈哈哈……好!瞧我抓你去师父面前立功!”
水轻烟不知这人打哪知道自己的名讳,心下正是犯疑,高鹏便已举刀冲向她的后心。
水轻烟倏感身后杀气腾腾,忙不迭回手送剑,与其正面迎击,刀锋剑刃两相触碰,霎时激出点点金光,灿灿耀眼。
水轻烟没料到他力大招猛,手上承力不住,虎口煞是疼痛,一连退了几步,缓下对方冲势。向云飞回望她受敌袭击,足尖一旋,发掌便向高鹏胸腹打去。高鹏未料他出手既急又快,回防不及,胸口砰地挨了一掌,闷咳一声,向后翻倒。
趁着这间隙,水轻烟急声叫道:
“大哥,留着气力为你师父去争武林盟主,别浪费了白前辈的神妙高招。”
“小姐!快上马!”后头的竹芽儿听见林间传来打斗之声,夹足一蹬,迅即叱马赶来。
“轻烟上马!”向云飞足下一点,朝前方驰来的马儿翻身而去,顺长的身形瞬即坐落马背。他只手提缰,策马朝前奔去,健壮猿臂随着微弯的腰身向外舒展,一个怀抱,便将泥地上的水轻烟拥上马来。
马儿四蹄齐迈,狂奔若风,连盏茶的工夫都不到,向云飞三人便与天刀帮门众遥遥相距。
马儿在夜雨之中不知又跑过了多少时辰。此际四野灰烟漫漫、绵白的云朵也渐渐剪出了身材,雨势退减,仿佛天色就将微曦。
急跑了好一阵子,向云飞见马儿似乎累得有些脱了力,脚步不稳,于是他慢下了座骑,任它缓缓在道上行走,让马儿得以稍稍喘息。
马儿信步走了一会儿,让他簇拥在怀的水轻烟忽然浅浅发出话音问道:
“……向大哥,你知道你方才说那话的意思吗?”她一语道毕,脸蛋儿便软软垂落,不再言语。
向云飞向来想事缓慢,水轻烟忽地这么问他,他一时弄不清她所指为何。
想过了好一阵子,这才知道她说的是先前在草丛边说的那些话。
向云飞腼腆的热着脸、搔着头,他低声说道:
“我自然知道。”
“我是说,你知道那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吗?”她轻声续问。
向云飞侧脸在她鬓边,示意不解她的话意。
水轻烟回眸而望,软声解释:
“你说要宠我、疼我……要一辈子……向大哥,你知道这意思吗?”一思及当时他说这话的口吻,她便难掩心中甜蜜滋味。
向云飞闻言微怔,这才醒悟她话中真正所指。
“一辈子……一辈子便是两个人要长长久久的相处一块儿,那……那是只有夫妻才会有的……就像我爹娘那样……”水轻烟相信他能听懂自己的说话。
向云飞一阵无语,胸中顿时积满翻天思绪。
见他莫名沉默,水轻烟心中倏地凉了半截。
“向大哥……你想的不是这样的一辈子吗?”
向云飞沉默不语。
水轻烟当他因为脱口之语纯属无心,是以此时才会这么口齿难启,蓦地心中一阵委屈,身子微一轻颤,便想翻身下马。
“你、你……”
“你若不是这么作想,那便不要抱我。男女授受不亲,我要下去。”
适才她话已说的白了,一直潜存在心底的情愫已然昭显在他的面前。原以为他待自己的好也同自己对他的情意一般,却没想到他竟是这种沉吟犹豫的表情,仿佛是她逼着他为一个困难的题目做出艰难的决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