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飞不知所以。
“赤大哥为何要敬小弟?”
他道:
“昨日你们路上遇袭,多亏有兄弟在路上照应门主,才不至多有损伤。”他回手扬颈,杯中酒一饮而尽。虽然这时入口的温酒不甚浓烈,却仍是害得他喉间发烫,连呛了几声。
“赤大哥,你别这么说,我没保护好她……”向云飞状似懊恼的搔起头来。
青冽接口说道:
“向公子客气了。”她举杯一敬,同样示以谢意。
向云飞没再多话,只是频频摇首,神色间仍是为了房中的人儿发苦。
赤龙见他神色不减忧烦,当即话题兜转,开口问道:
“听说向兄弟是白诗海先生的高足。”
向云飞抹抹嘴上酒渍,点头称是。
“白先生就只有向兄弟与那位齐兄弟两位高足吗?”他续声问道。
向云飞微微颔首,道:
“是啊,我师父他老人家就只有我和我师兄两……”
青冽插嘴问道:
“向公子好巧不巧在英雄大会前来到江南,为的应该也是武林盟主之位吧?”
向云飞回道:
“青堂主说对一半。我师父说了,若能在大会中胜过众家英雄那自是最好,可是,找寻叶先生的传人分出高下才是他老人家临走前的首要重托。当然了,要是能为我师父拿下武林盟主之位那可就更好了!”他喃喃续道:“都达成那就好了……”
赤龙闻言微愕。
“白先生走了?老前辈是……”他顿了顿口,疑心该不该往下再说。
向云飞轻道:
“他老人家半年前急病过去了。”
赤龙一声抱歉,顿了片刻才开口又问:
“算算日子,现在离英雄大会约莫半个月,不知道向兄弟眼下有何打算?”
“自然是找我师兄。我们原来是到这里来打听我师兄的消息,给这些事一乱差点都忘了。赤大哥,那个许儿园是……”向云飞呵了声欠,缓下了话声。
赤龙唇角一笑。
“许儿园要再往东边走三十里,是一座大家庄园。虽然没有十分确定令师兄究竟在不在那儿,但兄弟若是心急,明早我就备下马匹,差人领你前去。”
“不不不不!那怎么可以?她还在屋里病痛着,我怎么可以放着她不管?”
向云飞急得连连摇头。
青冽疑道:
“这怎么说?怎么轻烟妹妹的安全还要向公子来看照呢?”
向云飞认真回道:
“我答应要守在她身边,岂可言而无信?而且……”
而且她现在病成这样,自己又怎能安心的离开呢?
向云飞视线蒙蒙的眨了眨眼,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赤龙微眯着眼,眼角向青冽悄悄瞟去。
青冽再道:
“那么,向公子是暂时待在青水堂了。那好,我去帮你准备客房,好方便你在这里住下。”
向云飞眼神迷茫,一股疲惫窜上四肢百骸,脑子蓦然昏沉,眼皮像是再也撑不住重量似的,他半睁着眼看着青冽含笑而去。
赤龙缓声轻道:
“向兄弟看来已有倦意,那么还是……”
他一语未完,向云飞的脑袋已咕咚一声往桌上倒去,显然是昏昏睡去的模样。
赤龙唇角微挑,起身架起已然昏睡的向云飞往水轻烟所睡客房的隔壁走去。
“你下的药见效真快。”门房一开,赤龙边笑着和掌灯的青冽说话,边将向云飞顺长的身子搁上床榻。
“是司马大夫的催眠粉效用好。”青冽微微笑道:“再说了,若不让他好好睡上一觉,要是明天轻烟妹妹见到向公子精神不济,那可就是我们这两个做主人照应不周了。”
盖上了薄被,赤、青二人捻熄了火蕊,转进回廊。
“龙哥,你觉得如何?”他夫妻二人并肩而行,青冽微偏过脸轻声问道。
赤龙微微一笑。
“是个实心眼儿的。”他顿了一顿,续道:“看他那样子,对轻烟妹妹的关心似乎出于肺腑。若是轻烟喜欢,说不准我们能讨杯喜酒喝。”
青冽软软含笑。
“你想的太快了,这些也不过是我们俩自个儿的猜测。”
赤龙淡淡扯动嘴角,轻舒猿臂。
“也许吧。看看轻烟醒后对向兄弟好是不好那便晓得了。”
夫妻俩轻声细语,随着足迹愈渐愈远,抽长的身影渐渐没入回廊另一端。
第八章
天亮不久,向云飞便提着一颗昏沉沉的脑袋往水轻烟睡卧一夜的客房慢步而来。
他边走边是奇怪,昨晚自己明明是与赤龙、青冽两人在园中凉亭喝酒说话,怎么天一大亮,人却是倒在床上?
他正自伤着脑筋,脚下步履已然走到了水轻烟睡房门前。
“公子爷,您早。”竹芽儿正巧自门内走出,手中捧着只水盆,脸上表情却甚是愉悦。
向云飞摇摇脑袋,一见门开,忙不迭地想向里头张望。
“哎啊!你怎么关门了?”竹芽儿顺手带上房门,向云飞半点看不清房内的景况。
竹芽儿奇道:
“小姐身子才好些,哪里能再受风吹?公子爷真是糊涂了。”
竹芽儿笑着转身要走,向云飞忙着一把将她拉住,连声问道:
“你、你家小姐现在怎样了?”
“公子爷怎么不去问问她呢?”
“她?她是谁?”向云飞浑沌不解。
竹芽儿咭咭一笑,转身便走,没再和他搭理。
竹芽儿说的“她”,指的是向云飞口中的“你家小姐”。可向云飞心眼一向不甚灵巧,竹芽儿没将话说的清楚,向云飞哪里晓得她指的便是房中的水轻烟?
这时,屋里忽然有句轻轻软软的叫唤传出门外:
“是向大哥吗?”
向云飞先是一呆,瞬时间却是欢喜至极的笑了起来。
“你醒了!”
房内轻轻一阵笑声,旋即又化为言词文字的诉说。
“我早醒啦!向大哥进来坐坐吗?”
其实用不着她问,向云飞已然欢喜的失了分寸,径自推开了门扉闯进房中。
“腿伤好些了吗?身子还烫不烫?那那个、那个……”向云飞人还站在门边,话便似连珠炮般的串串脱出。
水轻烟身子靠在床头,薄被软软搭盖在腰腿上,听着向云飞满口关怀而慌张的说话,心中不自禁的溢满温馨。
“向大哥别站着说话,进来屋里坐下吧。啊,门,门别关上……”看着他顺手就要带上那扇门扉,水轻烟略红着脸蛋儿出声提醒。
向云飞依言而为,门扉仍开,举步走向床边那张圆凳坐下。
“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向云飞两眼直在她身上打量,像是怕她身上还有哪些小伤小创没被发觉似的紧张兮兮。
虽然心头暖意漫漫,水轻烟却让他这关切得太明显直接的目光看得有丝不大自在,她忙出声扯开他的注意力。
“我好得很。向大哥呢?我一醒来竹芽儿便将昨天的事都跟我说了……”水轻烟暗自回想着竹芽儿所说的一言一句,心头转满着想法。眉角轻挑,不作声息地悄悄瞅住向云飞那张急欲探望的脸上,她那雪色的双颊已然不自觉的泛起了红潮。
温馨的情意犹如涓流暖水,点滴沁于心田,静谧无声灌溉着正抽芽而生的某种连她也不甚清楚的情绪上点点、一丝丝,渐渐的在那方心田中恣意茁壮生长。
虽然这样甜蜜的感觉陌生得令她有些困惑,可欢喜爱恋这种温馨的感觉,却是在她心中无止境的清晰晕散着。
欢喜的清晰、甜美的清晰,散漫心头的欢欣愉忱令她打从心底欣喜自在。
看着对方的笑、看着对方的憨憨傻气,看他的欢喜、看他的焦虑无措,一切来自对方的表情心绪,都将心头上那股流动的甜蜜不断地缓缓回荡。尽管不是汹涌,却在圈圈波浪不断的涟漪中荡漾的更是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