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玉骄龙点点头,何嬷满是皱纹的老脸咧嘴一笑。
“小姐其实原本的个性并不骄纵,是个很天真又聪颖的孩子。小少爷长大后,不知为何就喜欢处处跟小姐作对,而二夫人的心又褊袒极了,竟趁老爷不在的时候,把跟小姐要好的一些丫环全给撵走了,只剩我是她不敢轻举妄动,还有小姐的贴身女婢春梅。”
玉骄龙听着,不觉蹙起了眉头。
“虽然小姐没对我说过什么,但是何嬷知道小姐很依赖我的。其实何嬷已经老了,照顾小姐的日子也不长了,所以小龙,我希望你能代替何嬷保护那个总是故作坚强的小姐。”
“我知道,何嬷,你放心。”他点点头。
“好了,书房在这。记得你和何嬷的承诺哦!”何嬷没牙的嘴咧开了笑,佝偻的身形灵活地走远了,那副模样真像个老小孩。
玉骄龙心里觉得何嬷至少还可活个十几年没问题,也许是她太操心柳吹雪了吧!
敲敲精致的木门,里面没出声。玉骄龙担心地推开,竟惊讶自己是否走入似书册堆成的迷宫了!里面古今藏书满满皆是,地上也零零散散地躺了一些书,想来必是有人使性子乱砸的。
玉骄龙终于找到躺在散乱的书堆中状似睡着了的柳吹雪。见小小的脸蛋上布满泪痕,他伸出手擦去她眼角的一颗晶盈泪珠,不意柳吹雪却忽地“哇”一声扑向了他,泪水突地像断了线的珍珠般……
“娘、娘,不要丢下雪儿,雪儿好寂寞哦……娘……呜……呜……”
面对这颗突然冲进怀里的小头颅,玉骄龙慌了手脚,待她哭声渐歇,才伸手温柔地轻抚她的秀发。
柳吹雪泪眼一抬,发现是玉骄龙,猛地推开了他,整脸全红了起来。
“你……你看到了?”柳吹雪突然有点恼羞成怒,她最讨厌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不准笑我!”
有一种人会用生气来掩饰内心的羞涩不安,柳吹雪正是这种人,现在她正嘟着嘴,眼底燃烧熊熊怒火,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正对敌人龇牙咧嘴着。
“我不会笑你的,我娘三个月前才去世。”玉骄龙想到他娘,眼眸蒙上一层阴郁。
“这样呀……对不起,我不知道,还对你凶……”标准的吃软不吃硬。她心里生起一股愧疚,开始有同病相怜的心情,关怀且轻声地问:“那你爹呢?”
“我从没看过我爹,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提到被害死的爹,他的眼神更是灰蒙蒙的一片,还带着几许悲忿。不过他也不晓得为何要告诉眼前这状似不知人间寂苦的柳吹雪,也许是心里不想看到她那天真大眼充满泪水吧!
“你好可怜喔!”不自觉的,柳吹雪鼻一酸,眼眶又泛红。
“所以你还有你爹疼你啊,没什么好哭的。再哭,我就真的会笑你哦!”玉骄龙心里满满的疼惜之感,忍不住逗弄她。
“不准笑,再笑我就罚你收拾这堆书。”自尊心甚强的柳吹雪,又摆出大小姐的架子。
玉骄龙还果真认命地一本一本拾起了书,摆在书架上;柳吹雪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也放下身段收拾起书……
这一幕看在窗外的柳逸安眼里自是一阵欣慰。看来这小子对吹雪还满有一套的,竟然可以叫发起脾气来谁也没辙的女儿乖乖地收书。
书展啊书展,若是那小子是你儿子的话,你可真的死也瞑目了。那俊秀的五官简直是跟当年的你没两样,就算是粗衣布服也难掩那轩昂的气质……柳逸安若有所思地离开,心中开始暗自盘算。再观察个一阵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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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柳吹雪在玉骄龙面前哭过之后,不论到哪她都缠着他。就算他砍柴、挑水、做下人的工作,柳吹雪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那样子就好像刚孵出的小鸡不论看到什么都以为是它生母似的。
刚开始玉骄龙会对这个看到什么都大惊小怪的千金小姐感到不可思议。她竟然连斧头是用来砍木头的都不知道,更别说知道木柴是用来生火的了。每次柳吹雪又用小狗般晶亮的眼睛问东问西,而玉骄龙因忙而没办法回答她时,她就会大发大小姐脾气,而只要玉骄龙放下手边的工作,改而耐心地跟她解释,她就会很开心。
不过,柳吹雪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只要她新学了一些诗词什么的,就会抓着玉骄龙倾囊相授;或是今天她在书上看了让她很是感动的古人事迹,也会马上跑去和玉骄龙分享,只是不管他是不是正在忙就对了。
渐渐地,柳吹雪的所学已不能满足玉骄龙强烈的求知欲,他开始在空暇时偷溜到“摘星楼”的书房看书,而且也学柳吹雪着墨挥毫;柳吹雪看他如此好学,也乐得把书全借给他,但是她并不知道他在夜深人静时也手不释卷。
玉骄龙在何嬷精心照料下,已有一身强健体魄,再也不是初至柳府那个衣衫破烂的瘦弱小男孩了,反是气势待发得像一只将昂首飞天的蛟龙。
当然这些都看在柳逸安的眼里。
“该是时候了。”凝望着远方的天空,柳逸安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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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玉骄龙又趁着夜深人静时偷偷摸摸地潜进书房。他虽担心自己万一被发现,肯定会被当成贼,但是为了复仇使命,充实学识是必然的,他不得不这么做。
好不容易急转身进入书房后,他关上门,吁了一口气。
突然,书房内一片灯火通明,玉骄龙心一惊,心想这下完了,不敢看向坐在书桌上的那个人。等到眼睛可以适应亮度,他才缓缓地睁开眼,反正不管是何人都是死路一条,但他想也没想过竟是柳逸安王爷。
“你打算瞒我到何时?”低沉浑厚的嗓音,来自眼前这位严厉面容的中年人。
“骄龙不敢,实在是因为书中的天地太有趣了,骄龙才会如此放肆,请柳王爷谅解!”看来柳王爷对他夜夜潜入书房的事是早就知晓了,玉骄龙诚挚地请求柳逸安的谅解。
“我不是指这个。照理说,你应该是该喊我一声柳世伯吧?”柳逸安走向玉骄龙,扶着他坐下,然而颤抖的手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激动。
“难道您早就知道了?”玉骄龙大吃一惊。“骄龙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找不到适当时机同王爷说明白。”
“从我第一天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书展的儿子啊!”柳逸安看着眼前气宇轩昂的男孩,心里是一阵激赏。“你娘她……”
“我娘已经去世了。”玉骄龙看着柳逸安。
柳逸安严厉的面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里如沐春风般的和蔼,此时他正用慈爱的眼神打量着玉骄龙,然而当听到玉凤去世的消息时,深深的哀伤蒙上了他的眼。
“玉凤她的个性还是跟当年一样倔啊!”
柳逸安缓缓地回忆当年,声音很是沉重……
“那时,你爹玉书展在东北驻守边疆,是朝廷功不可没的大臣;而我是江南的钦差大臣,我们让宋朝政治清明安定,那时还流传一则‘江南柳逸安、辽北玉书展,近城无内忧,远朝无外患’的佳话,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可说是宋朝最盛的时期。于是我一直想会会你爹玉书展,便差人捎了封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