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你爹莫护师他,突然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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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我爹怎么样?”
待老大夫替昏迷中的莫昆诊治过后,莫璃立刻上前问道,脸上写满焦灼。
“莫护师乃悲伤过度,七情郁结于心导致昏迷,老夫开帖药方,每日二帖,服用三日便无大碍。不过你们得劝莫护师放开心胸,否则积郁难解,心弱则体虚,届时可能引发其他病症,可就棘手了。”
发丝斑白的老大夫详道,他是秦家药铺所属的大夫,对秦府内的人不算陌生。
悲伤过度……
“是,多谢大夫。”莫璃回头望向床榻上的父亲,眸中含悲。
莫言哥哥之于她,是个温慈的好大哥;之于爹,不但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也是个能与爹相互切磋武艺、督使彼此更上层楼的好弟子,莫言哥哥一直以来都令爹引以为傲。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爹表面虽不曾在人前掉一滴泪,内心的痛苦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道尽,说不出的痛,比起能藉由哭喊而发泄的苦,更是痛上千倍、万倍吧?
她该如何劝爹?爹根本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何况听她说话。
如果过世的不是莫言哥哥,是她,那就好了,爹也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大夫,麻烦你了。”秦啸日颔首。
“少主言重,老夫这就回去开药。”
“平总管,派人送老大夫回去,顺道抓药。”
“是。”此时,床榻上的男人逐渐苏醒,嘴里发出沉浓不清的呓语,引得房内众人纷纷往床上的方向看去。
“爹?”莫璃连忙来到床边。“爹,您还好吗?”
“……”莫昆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忧心忡忡的人,猝然弹坐起身,激切地抓住对方双肩。
“言儿!告诉爹,你还活得好好的,你没有生病,没有丧事!告诉爹,你的死只是爹的一场恶梦──”他话语一顿,狠狠刮了自己一个耳光。
“爹?!”莫璃惊呼。
莫昆胡下的双唇慰然而笑,似是松了一口气,抓著莫璃的手劲也轻了些。
“对,我会疼……是恶梦没错……莫言没死,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真是老糊涂了。言儿,没事,咱们准备去练武场练剑吧。”他下床著衣。
莫昆此话一出,在场闻者均变了脸色,尤其是莫璃,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措手不及的惊愕,让她霎时僵在原地。
“爹……”将她认成了莫言哥哥,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呀?!
“莫师父?”秦啸日若有所思,语带试探。
莫璃算是习武之人,惯作裤装打扮,长发也简单地梳于脑后扎成一束,乍看之下确实有点像个英气勃发的小少年,不过,莫师父不至于……
“少主?”莫昆讶然,回头一看,连忙恭敬揖身。“您怎在属下房里?属下有失远迎。”
嗯,是那个脑袋像石头、心思像铁板的莫师父没错,但……
“她是莫璃,你的‘女儿’。”秦啸日特意加重“女儿”两字,尚不愿作其他揣想。
“莫璃?”莫昆摇首。“少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属下只有一个儿子莫言,没有女儿,他是莫言。”
此话再出,诧异的众人均深知事态严重了,不禁面面相觑;秦啸日则是一语不发,注视著脸色惨白如纸的莫璃。
被父亲点名的“莫言”,此刻涌上心头的,除了无法置信的怔愕外,还有一阵仿佛挨了闷棍的难言痛楚,教她扎扎实实地痛著。
属下只有一个儿子莫言,没有女儿。
没有女儿……
怎么会这样呢?平顺忧心地推推老大夫上前。
“大夫,麻烦你再去看看莫护师吧。”这可怎么是好,莫护师怎会连自己的女儿莫璃,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大夫同样是一脸凝重,再度踅回床畔,凝神替莫昆把脉。
“大夫?怎么你也在我房里?”莫昆不禁费解,浓眉一拧。“我怎么了吗?”
“莫护师,半个时辰前你突然昏厥,你不记得了?”平顺抢著问,他问的,也是在场众人急欲探知的。
“昏厥?”
“是呀,你昏厥前在做啥事,也不记得了吗?”
“当然记得,我将墨剑与紫垣软剑交予莫言。”
莫璃心头一颤,那……那是四年前的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护师脉象稍微虚弱,但并无异常。”老大夫道,心中有了盘算。
“废话,我又没病,什么异常不异常的,你们……”莫昆话语一顿,环视众人发现他们脸上的惊摄,眉头不安地渐拢,迭步后退。
“莫言他……你们别开玩笑,莫言没死,我的言儿没死……言儿、言儿?”
他又转身抓住莫璃双肩,双目眦红地低吼。“你是言儿,不是冒牌货,你没有假冒莫言,莫言没有死,对不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落泪,莫璃紧咬著下唇,心口已在淌血。
“没错,爹,我是言儿,我是,我是呀。”
“欸,你明明不──”平顺的澄清遭莫璃打断。
“爹,您身子不适,多歇一会儿,孩儿可以自个儿练剑。”她安抚道。
“莫师父。”秦啸日一语未竟,就接收到莫璃恳求的目光,这道目光里满是沉鸷的伤痛与义无反顾的保护,无声恳求他先别戳破事实,屏息以待著。
于是他温文一笑,从容续道:“既然你身体微恙,就听话歇著吧,练剑不急于一时,要是损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其他人都随我出去,别打扰莫师父安歇。”
见最信任的主子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莫昆绞拧的眉心总算一舒。
“谢少主关心。”他又朝秦啸日一个抱拳揖身,忠仆该有的礼数都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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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
“大夫,我爹他……”莫璃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担心莫昆的情况,一到外头便迫不及待问。
“不瞒你说,莫护师悲伤过度,拒绝接受丧子事实,看样子是患了失心疯。”
“失心疯?怎么会这样……我爹能不能治愈?要花多少时间?他会不会再想起我?”她连声急问。
“你莫慌,此等病症乃因七情郁结而起,可大可小,可久可短,只要病患自己释怀了,不药而愈也不无可能。莫护师的情况还得观察些时日,你们先别刺激他,老夫会开帖安神舒心的药方让他按时服用,再看看有无起色。”
“好的,谢谢大夫……”只能先这样了。
目送走老大夫后,莫璃转身来到门扉前,只手摸著冰凉的门板,想起方才父亲那种失而复得的眼神,清泪又无法遏止地溢出眼眶。
“那不是爹给璃儿的眼神,可是却好温暖……”
“璃儿。”在她身后的秦啸日,笑容隐去,深邃黑眸闪过复杂幽光。
“啸日哥哥,我没事。”
秦啸日不语,只是静静陪在她身边。
这回,该怎么止住她的泪?
璃儿与莫师父的亲情,他无能为力插手,他突然深深觉得,看似能呼风唤雨的自己,实则一无是处。
第五章
偌大的练武场上,一道藏青色的削瘦少年身影,正在勤练剑法。
其手持通体黑沉的墨剑,使剑刃于空中刺、斩、回、划,刚稳与阴柔并济,武打身形快得令人目不暇给,挥剑声咻咻划过。
匡锵!
突然,突兀的碰击声在场中响起,来自于少年一个旋身抛接的动作间,不小心失手让墨剑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