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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那我就在你的药里下毒,无嗅无味,一碗一滴,不出三天,你就心脏衰竭,自然身亡。」

  使毒的手法如此高超,救醒他,应该不需花上十四日,「你们在我药里动手脚?」

  「反应真快。没错,我和师父不想如霜太早离去,就让你半昏迷着。只怪你底子深厚,不然,你应该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这人从小不知吃什么珍贵药材长大的,竟能靠自身的武功修为,冲破黑暗迷障,坏了他的整盘棋。

  直觉不假,忧虑成真。

  「我走,如霜不会留;我死,她更不会独活。小三,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杜叔伦将瓷瓶扔回给他。

  「你以为你是谁?我师父人品相貌、聪明才识,哪一样比你差?自大的家伙!」小三轻蔑冷嘲。

  「我不是自傲,瞧不起人,只是我了解如霜。况且,令师尊对如霜好像没那个意思。」

  「他不要,我要!」小三双手抱胸,洋溢爱慕之情,自信十足地说。

  这才是症结所在!

  「你起码小她六岁--」恐怕还不止。

  「那--那有什么关系?我--我会长大,再等几年,我就可以娶亲了。」小三面红耳赤,吞吞吐吐地反驳。

  「小三,喜欢一个人,应当尊重她的意愿,而不是用强制的手段去夺取。你说你喜爱如霜,你可有设身处地想过她的需要?她身上的衣裳破损单薄,你可曾注意?给她一套干净保暖的衣物,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还是你根本把她当女佣看,只要管好你的肚肠,生活起居,不论是谁,你都可以随意说喜欢?」他一步步接近问题的核心,要小三看清事实。

  他需要的不是妻子,而是娘亲。他在如霜身上,找寻失去的母爱。

  「你--你胡说!才不是那样!」大吼完,小三恼羞成怒地跃上树梢,蹲坐在上头生闷气。

  唇枪舌剑的家伙!让他像只斗败的公鸡。小三边扯树叶边诅咒他。

  望着地面、肩上、头顶纷纷的落叶,杜叔伦摇头喟叹,仰天长吁。

  遇上情敌--在他清醒的第二天。

  *****

  「后来呢?七岁的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山上砍伐下来的木材,劈成炉灶适用的大小,小三红润的脸庞,满布辛勤劳动后的汗水。

  「不。糊里糊涂。那时的我呼吸急促、头晕脑胀、身热发烧、胸闷想吐,难受得很。爹爹一瞧,不得了!赶紧将我扶到树下阴凉处,解开我过紧的衣襟,喂我喝大量的茶水,然后使劲按我的人中,痛得我哇哇大叫!可是,说也奇怪,渐渐地,精神就好转,身子也没那么不舒服。回到家,他二话不说,硬是在我后背刮下一层皮--」如霜边聊天边把小三劈好的柴火,一一在厨房外头堆置好。

  「刮皮?」

  「嘻!刮痧啦!」她俏皮一笑。

  「哦。伯父那样的处置没有错,除了刮痧,还可做适当的指压按摩,如后颈和足三黑穴,这中暑的急救方法就是如此。将病患带往阴凉通风处,松解太紧的上衣,除了补充盐水外,若有莲藕茶、菊花茶,也是不错的解热方法。对了!除了按摩人中穴,这合谷穴、肩井穴或内关穴,也都可以解除紧急症状。」小三滔滔不绝地述说中暑的急救常识。

  「嗯,后来镇上的大夫也告知,平常多服食甜瓜、酸梅、西瓜等食物,或涂吃薄荷,也都可预防炎日中暑。」从厨房捧了一个瓷瓮出来,如霜倒了一碗桂花乌梅汤给小三解渴。

  「嗯,那些食物有醒脾醒脑的作用。啊!如霜,你煮的乌梅汤味道就是不同,好喝极了。」小三再要一碗。

  「可以了,休息吧,这些柴火够用四五天。流了一天汗,喏,擦擦。」递给小三一方汗巾,如霜把斧头归位,着手清理木屑。

  带着困惑的眼神,小三定定地瞅着如霜。

  上午三爷的那番话,在他心中起了莫大的涟漪,到现在还兀自翻搅着。

  自从她来到这里,他们师徒俩开始有了「家」的感受。

  不只是定时美味的三餐、点心,如霜将家中打扫得一尘不染、有条不紊,就像--娘亲在时一般。

  他不用为了找一则医药偏方,而翻遍整间房子,只为寻觅那本曾师祖留下来的小册子。因为,她总是分门别类地排列好,一目了然。

  他喜欢闻身上衣服所散发出阳光日晒、暖暖的味道,这也是她的功劳。

  餐桌上,那和乐融融、谈天说地的温馨景象,更是他梦寐以求的感觉。

  他真的把如霜当成女仆看待?有哪一个主子在面对下人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啊--可恶的三爷!害他脑子一团浆糊。

  管他答案是什么,他喜欢如霜,这点毋庸置疑,只要将她留在身边,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解答,不急在一时。

  「如霜,你想不想知道人体穴道的位置?若以后不小心遇到危险时,可先自行急救。」

  「好呀!你要教我?那先告诉我哪些穴道可以止疼。」如霜兴致勃勃。

  「止疼?」

  「对呀。虽然三爷掩饰得很好,但我晓得,他浑身痛楚,只是不想让我担心--」

  「你干吗事事以他为主,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提到他,他就一肚子火。

  「亲人。最重要的人。」如霜毫不迟疑地回答。

  可恶!他讨厌这个答案,「进屋来!我拿一本经脉穴道图指给你看。」小三没好气地说。

  「好。」她要努力认真地学习,替三爷尽一份绵薄心力。

  因为,他是她的最爱。

  *****

  额际冷汗顺着他颊畔滑落衣襟,胸口的剧疼,让他不得不停止蓄意催动内劲,深深吐纳,将呕到咽喉的腥甜咽下,杜叔伦放松身子,瘫软在床上抚胸喘息。

  不行。他没法鼓动真气,自行运功疗伤。

  他体内的各路经脉,尚被箭毒盘踞牵绕着;正邪难分的笑阎罗师徒,也不知下了什么药在他身上,全身脉络,窒碍难行。

  能活着醒来,已算万幸,实属奇迹。要是再任意运气,恐怕这回真的得去见阎王,与阳世道别。

  毒逼不出,那箭伤呢?

  他试着活动右手的肌肉,奈何--

  右边肩臂至今仍无法移动半寸,稍稍挪举,那种仿若扯心撕肺的尖锐刺痛,常令他片刻昏盲。

  此时的他,与半身不遂,肢体瘫痪的残者没两样。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堂堂声威天下,冠盖相望,掌握全朝经济命脉,利析秋毫,只手就能翻云覆雨的杜三爷,竟被一个毛头小子拎着性命要挟。

  说来可笑,只要小三扳动一根手指头,手无缚鸡之力、宛若废人的他,马上魂归西天。

  情路坎坷。

  没想到闯过生死关卡,却又掉人善恶莫测、行事作风诡异的怪医师徒手中,前景难料。

  未来,还有多少荆棘等着他去面对?是不是必须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赢得美人归?

  何时才能拨云见日,重见光明?

  如果,只依恃己身先天体质慢慢调养,不吃那些成分不明的「补药」,他要耗费多少时日才走得出这间屋子?

  若是笑阎罗师徒存心刁难,利用他来牵制如霜,他又该如何?

  带如霜逃走?以他目前的体力,踏得出一里路?

  若遇危难,不论是风雪、暴雨、野兽、追杀他的恶人,或是不放如霜离开的笑阎罗师徒,对他来说,无非是螳臂挡车、蚍蜉撼树,守护如霜成了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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