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差点忘了。岛悟家是一栋半现代的改良式日式建筑,园内种有樱花、枫树,所以想要赏春樱、狩红叶,不用大老远跑到北海道走访层云峡的岩锦红,也不用上十和田湖、奥入濑溪,更不需去金泽或立山黑部……反正,在社长家,赏樱、狩红都很方便。
“每到红叶时期,那更是热闹,月子会打开浸泡足年的红叶酒,大宴贵宾及会社的职员、亲友,那时的岛悟家便不再是幽静的深院。你想想,孩童的嬉闹与大人彼此的交谈声,那情景有多么的热闹。”
纯柔实在难以想像,这平日只闻鸟鸣声的宁静宅第,竟也有热闹沸腾的一天。
之前,她便细心的聆听周遭的各种声音,但除了静谧,还是只有静谧,似乎在岛悟宅内,除了鸟声虫鸣,其他的声音便都属噪音了。
原来,平心静气的享受这一份安静,也是一件奢侈的事。纯柔带点疑惑的问她:“真的吗?他这也有客人来,很多客人吗?”
“是呀,大概有五十个人左右的盛况。”
太不可思议了!涌进了五十人,那这里不就成了污染区,而非保护区了?
“那一天,月子姐不就忙得晕头转向?”
“一点也不会,那一天,都是由外厨进驻,月子姐只需发号司令便可。”
哇,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她好想亲眼看看那景象,只可惜,她瞎了。向往的表情霎时为愁容所取代。
她的转变,织香也察觉了。
“纯柔,你怎么啦?是我说错了话,还是……”
“没有,你没有。”她担心织香多心乱想,赶紧澄清:“没有啦,只是突然想到,我是个盲人,根本不可能看见那么热闹的一面,所以有点伤感,不关你的事,真的!”
“你的心并不盲,你可以依着感觉看呀!走,我们到外头去。”
“到外头?做什么?”她不明白织香为什么想带她出去。织香一再催促着她:“去了就知道了。”
任由织香带领,她们来到绽新芽的樱树下。
“来,你摸摸。”织香引导着她。
“摸什么?”
“试着去摸它,你便会看见它的存在。”
第二章
看?她怎可能看见,织香又不是不知道……
“不要啦,我看不见的,就算摸过了,也无法改变什么。织香,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转身便想往回走。织香拉住她的手。“没摸过,你没资格放弃它的美好,试试嘛!”
拗不过她的坚持,轻轻地摸了一下树身。很平常嘛,也没什么不同。
“织香,我已经摸过了,我还是看不见,我们走吧!”
“不行,你没用心去做,再来一次。”
“最后一次?”
织香不肯死心,至少她就认为纯柔的心扉不难打开。“好,最后一次。”
这一次,她不再只是短暂的停留,依着织香的动作,她将整个人服贴大树干上,耳边有微风轻拂落叶的声响,以及织香的款款细语……
“用你的心去听,樱树就会告诉你它的外貌形状。”
不是轻蔑她,只是这未免太天方夜谭了吧!一棵树哪来的嘴可以开口说话?
“我还是……”
“嘘,再待一会。”
还要待呀!她不想了。
因她的没耐性,这一回的心理辅导,流产了。
一回寝居,她整个人趴在床上喃喃:“还是回到床上好,虽然它也不会开口说话,但至少不会让我站在那里十分钟,感受不到什么,还换来了脚酸。”
她并不是不愿去做,只是她的心境仍然无法释怀自己的残缺。
触及秦沐阳给的礼物,仍躺在床的一隅。她吃力的拆开包装妥当的礼物,以手触摸它的形状,以辨别它的作用。原来是一对的东西,再触及重点,答案便揭晓了——是一双鞋,运动用的鞋,质感不差,不难知它的价钱不菲。
坐在床畔,用心触摸它的外形,每一寸鞋面、鞋底,一一划过她的余温,她摸出了浮印字迹,是MERRELL的休闲运动鞋,价格不便宜,她有点感动。
晚餐席间,他问她:“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喜欢。”
光喜欢是不行的,他丢了一道问题给她:“你知道我为什么送你一双鞋吗?”
她猜不来。“我不知道。”
“你猜猜。”
“猜不来。”
“别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猜看看。”
投降了,他们日本人还真固执,不去抱树不行,不回答也不行,他们这是强人所难嘛!
“我没有运动鞋,所以你才送我?”她根本是足不出户,送她鞋有什么用?
“不对,再猜。”
此时菜已上桌,但在他的一声“撤”下,一席十多盘,又退回它们的来处。
她不懂他们的对话,只知道自己快要饿昏了,也希望他别再出题考她。有些无奈的乞求:“饶过我吧!我饿荒了。”
虽然食物终究又一盘盘端了上来,但秦沐阳却怒气冲冲的退席。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想猜测他的心思,她是个盲人,就该遵行盲人应有的行为。无止境的冀望与期待,她倦了,她该觉悟失去光明的这个事实。
他不懂,她可以为了黎瀚洋毁灭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站起来,为自己求得一条生路?姓黎的不过尔尔,既没他的性格帅气,也缺了他冒险的气慨,他凭什么能够独赢纯柔的芳心?他恼、他怒呀……
手机在此时响起——
“摩西摩西!”
“羽,是我。”
“你是谁?”他不想动脑,尤其是对女人。
他早认出了瑰园惠理成熟温柔的声音,但他才刚吃了一顿闷,实在没有多余力气去推理。
瑰园也很有耐性的。“我是瑰园。”
“喔,有事?”
“可以出来一块用餐吗?”
用餐?他的确迫切的需要。毫不考虑便答应她的邀请。???
十分钟后,他们已在一家餐馆碰面,而心细的她,也吩咐好了他喜欢的料理。他一到,菜色已端上桌。
“来,祝我们重逢。”
对她来说,羽像块冰,甩女人的速度之快,叫人目不暇给。就算瑰园这样的女人,依然无法把握他飘泊的心。
瑰园优雅的啜着餐前酒。“羽,好一阵子不见你了,你都忙些什么?”
瑰园的事业规模并不小于他,就现实的考量,他们两人几乎可算是天生一对。只是瑰园明亮的双眸所透露出的锐利,却不是他所要的女人该拥有的。
“瑰园,我们是出来吃饭的,谈这事似乎太倒胃口。”
他的这番话并未打消她探知的欲念。
“羽,咱们又不是一般的朋友,你这话说得未免伤人?”
他当然明白她的想法,失踪了近一年,再怎么没感情,也会担心的。况且,他们曾是床上的亲密战友,而他的战术一向优越,怀念之情是不可能没有的。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何以饿昏的人根本没有耐性听人说话,先前他恼怒纯柔的不耐,还不到一个钟头,他已有所体验领悟。
“瑰园,要我回答可以,但至少也在喂饱我的胃后再说,行吗?”
真是的,他什么时候胃口变大了?才八点便饥肠辘辘,连说话也尖锐了。不过念在他说话仍算有礼的分上,她答应了他的要求。
菜一碟碟的上,又一碟碟的下,没一会工夫,如同秋风扫落叶似的一一见底。
瞧他的饕餮食相,都让点菜的她倍觉成就感。
支着下颚饶趣的望着他,一双桃花眼,不笑也像勾引男人般的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