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怠慢的道:“老夫孟富江,原在南洋做生意,这次为了寻亲来到应天府,没 想到会凑巧救了世子。”
孟富江?怎么他会觉得这名字如此耳熟?然而亨泰脑中有更重要的思绪,便没再往 下深思。他语气急切的道:“孟先生救命之恩容我来日再报,亨泰想请先生再帮我一个 忙,我有一位朋友正面临大祸,可否请先生送我到钟山的如来禅寺,让我能及时警告她 !”
孟富江看他急成这样,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连忙命仆人快去准备马车。
“昨晚救了世子后,我们就停船靠岸,将昏迷不醒的世子带来向友人借住的别业。
此地离钟山不远,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世子最好告诉我贵友的住处,老夫可遣义子 先赶去搭救令友。”
事关女子的清誉,亨泰显得犹疑,但更担心驰救不及,增添恨事。他一咬牙,便将 事情全盘告知。
“在下听到一个叫崔凤林的败类意欲对一位小姐不利。本来出面阻止了他,谁料到 崔凤林假意向我忏悔,却趁我不备将我推落河里。这位孟小姐是我……的心上人,”他 困窘的承认,俊脸涨得通红。“她为了替父母做法事,今天一早就会到如来禅寺,我担 心里凤林会用卑劣的手段对付她。”
“你说那位小姐姓孟?”孟富江脸色凝重起来,深炯的眼眸略显激动。
“是。”
“天呀!”孟富江低呼一声,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在听到崔凤林的名字时,他已 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自己为了寻找侄女四处托人,竟为她带来灾祸。他勉强镇定住自 己,吩咐仆人将亨泰送进马车。
亨泰透过车窗看见孟富江对一名体格修长结实的青年人吩咐,那人随即俐落的飞身 登上一匹骏马,驾的一声如羽箭般绝尘而去,没多久孟富江也登上马车,吩咐车夫驾车 。
“小犬先行赶去了。老夫想向世子再确认,那位孟小姐可是寄住在她姨母家?她姨 母赵氏夫家姓蓝。”
“没错。”亨泰正惊讶他怎会知晓,脑中突地灵光一闪,眼底升起一抹恍然。怪不 得他会觉得孟富江这名字像在哪里听过,原来是昨晚崔凤林和莺莺的谈话中曾提起。
孟富江正是玉徽的伯父,崔凤林口中自南洋返乡寻找侄女的大商贾!
***
寺里的晚膳用得早,跟随师父做过晚课后,玉徽回到客房沐浴。
以往在家时,她多半还要陪织云边刺绣边聊天,不等到三更天的梆子敲响还不想歇 息。可今日实在是累坏了,二更天的梆子声还未响起,她便匆匆将织云为她准备的针线 篮放置在床榻的一角,捻熄烛火就寝。
不知睡了多久,玉徽作了个噩梦,一身冷汗的被惊醒。她披衣起身,在黑暗中摸索 著点亮蜡烛,拿到屏风后小解。等她走出屏风,一阵奇异的甜香窜入口鼻,顿时让她头 晕目眩。她警觉的扶著柜子走到窗边,及时推窗迎进新鲜空气,体内的晕眩感才逐渐消 失,然而手中的烛火也被风吹熄。
她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依稀有种不安,全身寒毛直竖,一颗心蹦跳不停, 急促得像要从喉腔跳出。此时耳边隐约传来吱嘎的开门声,吓得她几乎站不住脚。想自 己一介弱女子,脚上的三寸金莲令她行路困难,要是真遇上强盗,还不知怎么是好呢!
这令她随即领悟到之前闻到的异香,会不会就是迷香呢?
玉徽的父亲留任知县、知府,她自幼跟在父亲身边,多少也长些见识。曾在刑案文 件中看过,小偷和大盗都以迷香害人,还有那采花大盗……这么一想,可让她冷汗涔涔 了。
尤其是所住的跨院,最外围住著两名孔武有力的长工,再来是一位嬷嬷带著两名做 杂役的丫鬟,与她隔著碧纱橱和珠帘的外间厢房还睡著小倩,更别提还有一整座寺院的 和尚了。这些人都睡死了吗?不然怎么让人侵入到这里来放迷香害她?
这些复杂的思绪只在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便足以组合成“危险”两个大字,敲 响她脑里的警钟。她所能倚赖的人,如今生死未上,根本帮不了她,这让玉徽一阵头皮 发麻,但仍然当机立断。看准床的方向迅速溜回,从针线篮内拿出一把剪子。
她虽外表娇弱,却不是那种束手待毙的弱女子。手里拿好武器,心情安定不少。从 垂下的蚊帐往外看,极力希望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然而掀开珠帘进来的黑影看起来根本 不像是小倩。
他手中拿著火折子,眼光先是投向打开的窗户,大步走过去关窗,这让玉徽胸口的 撞击更是剧烈。再见他并没有急著开箱子找财物,而是往她这里大剌刺走来,一双深沉 难解的眼睛紧盯著她这方向,更令她全身每个毛细孔随之紧缩。随著距离缩短,隔著蚊 帐窥视的玉徽,终于看清那张脸。
她几乎要惊呼出声,连忙将剪子藏在身后,厉声道:“崔公子半夜前来,是何居心 ?”
崔凤林虽发现床上的人儿似乎早已清醒,却没料到她竟有胆子出声,顿时停下脚步 。
“你不怕我大声喊人吗?”
自然是不怕的,他阴笑著玉徽还搞不清楚状况。
“你尽管大声喊,不过,我不保证会有人听得见你的呼叫。”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文 有礼,踱过来的脚步轻松得像是野外踏青,一点都不像是个做坏事的人。
可是那双眼,放肆得仿佛她是他的刀下俎、砧上肉,令玉徽心寒。
自己先前的预料果然是正确的,没人帮得了她,只是她不明白崔凤林大费周章到底 想做什么。溜进她房间,不可能只是为了跟她聊天,但要说是觊觎自己的美色,可她又 有什么美色可被觊觎?
老实说,对于他向自己提亲的事,她一直觉得颇不可思议。媒人虽说他爱慕她的琴 艺,他表现得也像个喜好音乐的人,但玉徽不知为什么,总无法相信。加上他此时的举 动,她对他这人的评价更低了。若只为琴艺而爱慕她,不可能会意图不明的在半夜里闯 进她房里,他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杂乱的思绪在脑中闪过,等她回过神来,崔凤林已一把掀开蚊帐,左手拿著一双她 放在床下的绣鞋,阴沉的眼光转成邪肆,瞄了一眼手里的绣鞋,接著瞄向她,狰狞的脸 容堆满不怀好意的色欲。
玉徽气得七窍生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反射性的将裹在棉被里著睡鞋的脚缩起。
幸好她之前将外衣穿上,又裹著棉被,不然还不知要被这放肆的贼子怎么羞辱呢。
然而,从未被人以这种眼神羞辱的她,还是难咽下这口气,若不是惯于冷静的自制 及时发挥作用,只怕要立刻跟他翻脸。
“小小金莲,便于日间怜惜,夜间抚摸。小姐闺房寂寞,就让在下来怜惜、抚摸吧 !”说完,他跨前一步,坐在床沿。
玉徽见他这么放肆,心里有气,她握紧身后的剪子,愠怒的道:“公子遣媒来提亲 ,却又在今晚不顾礼仪夜闯禅寺的客房,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崔凤林眉一挑,讥诮的看著她。“我料定你不肯答应婚事 ,故而深夜造访说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