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她怎么表白心意?
令她感到疑惑的是嗣衣的反应,他对待她的态度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也许他心怀愧疚,但在行为上,他待她一如往常。
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是他的行为多了一分笃定的感觉。
她不认为嗣衣会八股的因“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因留在她身边。虽然她中毒期间曾让他为她擦澡,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偶尔裸身让他疗伤,但那是权宜之计,算不上什么肌肤之亲。
也许是她因他而伤的缘故吧,她猜测极有责任感的嗣衣会将她的痊愈视为己任。若是她的听力恢复不了,他大有可能会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历经多日挣扎,她终于还是屈服于好逸恶劳的天性。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她何不顺水推舟?
心意一定,她手就痒了起来,这才有了那两颗小木球,一个追求的计划也逐渐成形——
就不知道他何时才会正视她的心意了。
看见旭日稍微恢复了精神,开始有以往的开朗模样,嗣衣真是松了一口气。
面对骤失听力的打击,她还能镇定和他一同计划离开京城,而且事事不忘善后,这份能耐让他佩服不已。但在冷静的表象之下,他知道她其实也会惶恐,只不过为了不让他愧疚更深,她勉强将注意力集中在恢复日常生活能力上。
所幸除了丧失听力外,一些肢体倦怠的症状随着时间慢慢日复,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没有什么太大影响吗?对一个喜欢以音乐自娱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比失去听力影响更大?在她带离京城的行李中有一张琴,直到今日仍被她弃置墙角,想来她已知道有好长一段日子不会去碰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治疗,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进展,但从脉象来看,她要恢复听力是迟早的事。只是少了对症的解药,辗转迂回的治疗总是要多花上一段时间。
“礼物是为了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没有别的意思。”噢!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虽然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但她干么脱口而出?
嗣衣看着旭日紧张的抓捏着衣服,露出懊悔表情,仿佛做了什么愚蠢至极的事。礼物?是指那两颗小木球吧。他疑惑的要掏出荷袋来。
“我想吃糖炒栗子。”旭日纵身跃下,将暧昧的氛围抛在脑后。
紧跟在她身后,嗣衣似笑非笑。“吃了一个下午,你还想吃?”
他没有错看,这个向来不让须眉的潇洒女子,刚刚真的出现了不自在的神色,甚至落荒而逃,只因为她说的两句话。
会是因为她送的这两颗小木球吗?嗣衣在心中细细推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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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旭日辗转反侧,她许久未犯的胃疼因为一个下午的暴饮暴食而发作。
转身面对墙壁吐了一口气,左上腹部的闷胀仍是没有舒缓的倾向,但直往喉头涌上的酸腐味道却消散了些。
多日未出门,她精神已是倦极,将睡未睡之际,感觉身后一个温暖的躯体围靠过来,温热的手掌置于她腰腹间,动也不动的,却神奇的令胃部的问胀感逐渐消失。
习惯性的向后挪了挪,直到背部靠到一个宽阔坚硬的胸膛,旭日缩了手脚,在那怀里蜷成一团,才沉沉睡去。
第十章
又完成了一颗。
她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胆怯了起来,是因为这几天醒来时发现嗣衣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假装前一晚的相拥而眠并不存在,反而躺在床上等着她醒来的关系吗?
他好像一直在她身上找寻什么东西,想确定什么,又仿佛在等待什么似的,神神秘秘的,害她心里七上八下,以为自己小小的伎俩已被他识破,偏偏又不见他有何表示,搞得她不知所措。
不管了!如果这时候嗣衣进来的话,她就把话挑明了讲!对情况陷入胶着感到厌烦,旭日暗自决定。
没象到门真的开了!旭日不禁屏气凝神,心中小鹿乱撞。
可惜不是嗣衣。嗯……依照来人目前的身长来看,大概得过个十来年才有机会望嗣衣项背。
小小娃儿一进门就跌了跤,经过多次努力后,终于跌跌撞撞的走向不知何时跑进屋内的小球。
旭日看向与球成一直线的窗户,大概了解为何屋内会“平空”出现一颗球。
小小娃儿抱住球的同时,也被旭日从地上捞了起来。小小圆圆的眼睛尽其所能的睁着,和旭日相看两不厌。
这小子一点儿也不怕生呢!旭日笑看娃儿用口水荼毒她的衣襟,一时兴起逗弄之心。
不知死期将至的小娃儿兀自哇拉哇拉的说着只他自己懂的语言,傻傻的任由旭日抱着放在桌上,直到小球易位,才猛然醒觉旭日的不怀好意。
他伸出肥短的小手拍了一下旭日稳稳拿在手上的球,仿佛示意那是他的东西,要旭日识相点还给他。旭日笑笑的置之不理,甚至伸长了手,欢迎他以武力夺回。
初生之犊不畏虎,小娃儿在桌上站起了身,满意的见到自己与敌人处于同等高度。旭日虽听不见,但看样子也知道小娃儿口中正发出示威的嚷叫声。果然小手猛然一挥,试图抢回自己的东西。
如果这么容易就让这小子得逞,她就不是旭日了。手臂只稍稍一抬,拉开的距离就非小娃儿短短的腿长所能及了。
见小娃儿眉眼一皱,似乎有泪洒当场的趋势,旭日的手适时的低了一低,恰巧是娃儿能构及的高度。
小小眼儿一亮,肥短小手再次伸出。
然后,同样的伎俩,旭日总共玩了三次。
最后一次,小娃儿终于理解旭日的不怀好意,干脆扑到她身上。
旭日早料到他会这么做,只是她没料到小小的身体也能有这么强的冲撞力,硬是撞疼了她的肩颈,也撞掉了她揣在怀里的东西。她一手扶住小娃,空出另一手低身去捡。这时,球就让小娃给拨开了。
捡起了小圆球,重新收进怀里,旭日抱起小娃准备去捡另一颗球,这才发现小小的门缝边挤了三颗小脑袋,个个张着圆滚滚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旭日低眼察看小娃,发现小娃正表情激动的叫嚷着,显然邻居家里四个小家伙全在这儿了。
球静静躺在两方人马之间。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旭日把门打开了点,小孩中较大的一个站了出来,鼓足勇气似的说了什么,惴惴不安的等旭日回答。
旭日一语不发的看着他,皱着眉头象该怎么和他们沟通。
大小孩见旭日皱眉,瞬间脸色大变,不知所措的瞪着旭日。她身后的两个小孩儿跟着站到她面前来,状似祈求的望着她。
旭日知道他们误会了她的意思,笑着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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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奇怪。
餐桌上,嗣衣遗憾的看着一条面目全非的鱼,痛下决心的取来笔墨。
小心遮掩着额际的瘀紫,嗣衣的问题令旭日暗暗心惊,她略显不自然的侧了身,不动声色的问:“什么东西奇怪?”
——你那一双手可以做出这么精巧的珠子,为什么煮不好一条鱼?
从怀里掏出一颗雕工细致的小木珠,细看可见一条气势昂藏的龙均匀盘旋其上。嗣衣再看一眼令他放下碗箸的焦黑鱼尸,心中惋惜渔人赠食的美意白白被糟蹋了。
“嘿……这老天爷是公平的,我若连厨子的工作都抢来做,岂不又让一人少了生计?”旭日心虚的敷衍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