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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嗣衣不答,一弯身,从床旁小药箱中拿出他要的药瓶。

  闻到熟悉的药酒味道,旭日暗暗叫苦。

  她真不懂,明明瘀血自己会消,做什么要自讨苦吃的硬去揉散?虽然嗣衣的手劲已经放轻,可对她而言还是太重……咦?是她已经习惯嗣衣的手劲,还是他的力气变小了?

  旭日疑惑的享受嗣衣恰到好处的推拿。

  她体质偏寒,已习惯在秋冬时冰凉的肤触,但嗣衣的手总是恒常的温暖,在季节转入秋天的这个时候,更显得那温度的诱人。

  旭日原本紧绷的身躯因为背上舒服的熨热而开始放松,而后,醺醺然入睡。

  见旭日如他计划般睡去,嗣衣稍稍加重推拿的力道。几滴汗珠沿着侧面的轮廓滑下,手下不敢骤停,只得抬肩抹去。

  这屋子里有问题——

  他心里这么解释,打死不承认旭日的裸背有造成任何影响。

  **************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动作不再动辄受限,旭日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勉强认同嗣衣的“按摩”真有其功效。

  整理完床铺,吃完早饭,再小练一下身手,今天可以做的事情就都做完……

  啊!差点忘了要洗衣服。

  她以前才没勤劳得每天洗衣,但嗣衣爱洁,她也就从善如流让嗣衣每天帮她洗衣服。但这种好日子就在她行动自如后宣告终结,事实证明:享受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连抗议的权利都没有。

  边晾着衣服,边注意到邻居那几个小鬼头全换上新衣,兴高采烈的围着他们的父亲叫闹。

  衣服晾完,嗣衣也进门了。

  “气氛很热闹。”她虽听不见,但依旧可以感受到浮动的气流充斥周围。

  放下药材,嗣衣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到厨房里准备开始煎药。

  ——村里有大拜拜。

  旭日看了一眼纸上刚毅有力的字迹,跟着到厨房。“你想不想去逛逛?”

  想也知道他不会喜欢庙会那种人多的场合,会问他是因为她想去。

  “你想去?”

  这么简单的字,旭日勉强可以从唇形读出来,于是连忙点头。

  以她的性子,成天待在屋里肯定是很无聊的事,能撑这么久也真难为她了。她的情况已经相当稳定,如果有他跟在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仔细权衡轻重后,嗣衣答应和旭日出去逛逛。

  “太好了!我们就到外面吃中饭吧!”

  她未免也太兴奋了吧?

  接收到嗣衣询问的目光,旭日吐舌招认:“我忘了煮饭。”

  **************

  “你听说了没有?楼将军半个月前大破敌军,边境危机已经解除了。”

  “这消息谁不知道。我还听说,这次楼将军之所以可以带罪立功,最大的功臣是丁丞相。”

  “丁丞相?”

  “是啊!听说是丁丞相假装通敌,给了假消息,让敌军落入陷阱……”

  “可惜丁丞相却在自己六十大寿后卧病不起……”

  “不错,听说是仆人打破了丁家长子送丁丞相的寿礼,他气得大病一场……”

  旭日听不见,可所有的街谈巷议都进了嗣衣耳里。

  如果让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子所策划的,他们会作何想法?

  小村庄难得节庆,窄小街道上人来人往,嗣衣却没把心思放在周遭的喧哗上,他只把目光投在在身旁的女子身上。

  旭日双眼晶亮的瞧着两旁的事物,新奇的感受有别与以往的热闹景象。少了声音,以前觉得好看的偶戏也少了几分趣味,就连嗜食的小吃看来也美味不再。

  才想着要买什么吃食果腹,就让旁人撞了下,一时踉跄,差点倒在身侧的摊子上。幸好嗣衣及时长臂一伸,捞住了她。

  “我的荷袋!”她惊呼。

  嗣衣眼一凛,迅快的往前踏了一步。

  刚得手的小贼还来不及窃喜,只觉一阵风过,便发现自己定在街道中央动弹不得,象开口呼救,却出不了声音,惊恐得眼泪、鼻涕齐流。

  扒手真是无所不在,连这种纯朴小镇都不能幸免。才象着,熟悉的深蓝布料就递到眼前,窘嗣衣等着她接过手。旭日淡抿的唇瞬间微扬,停成有点古怪的弧度。

  迟迟不见旭日动作,嗣衣眼神疑惑。

  “你收着吧,反正那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她正为该如何送出手而伤脑筋呢,没象到一个扒手倒帮她省了这事。

  嗣衣一听,将袋中之物倒在掌上,才知其中没有一文财物,只有两颗直径约一个指节宽的小木球,上头满细纹,却触手顺滑。仔细一瞧,发现两颗球上刻着同样的纹路,简单的曲线盘旋在球身上,佐以巧妙的角度变化,竟有水波潋褴之感。

  “这球不能捏着。”就着嗣衣的掌,旭日将本球平放其上。

  本来一式样的两颗球,在失去依傍的力量时,其中一颗滚了下,线条转了方向,柔和的水纹竟变为焚烧直上的火焰。

  见嗣衣眉眼间的疑惑仍未解,旭日略显不自然的敷衍:“是我无聊时刻着玩的,你不要就还我吧。”横竖她是说不出送他的理由的。

  闻言,嗣衣把东西放回袋中。旭日眉一敛,正要伸手接回,却见他把荷袋往怀里揣,然后顺势牵起她的手。

  “放烟火了!”

  人群喧哗着,两人跟着移动,抬头看到满天光华。

  但灿烂过后,跟随而来的是为躲避坠下余烬而推撞的人潮。

  旭日向嗣衣比了个手势,两人同时拔身上了街旁屋顶。嗣衣放开了旭日的手,在屋檐上坐下,旭日对手中骤失的温暖感到怅然,无奈跟着坐下。

  “那个人好可怜。”

  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那个被众人推来撞去却毫无反抗之力的狼狈身影正是刚刚不长眼的扒手。

  “我的听力有没有办法恢复?”旭日突然问。

  拜灯火通明之赐,嗣衣脸上的细微变化都逃不出旭日眼中。

  不久前寻来的傅意北夫妇和嗣衣通宵不眠的讨论她的病情,她见嗣衣时而忧心,时而激动,她无法从中揣测结论。

  “我会治好你的。”嗣衣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让旭日可以读懂他的话。

  从传意北和小六提供的消息,他可以推知当日那个老妇应是娘亲的同门师姐妹。她不仅下手杀了娘亲,还想对他父子赶尽杀绝,却没象到他为义父所救,而父亲则仗着功力高深免于一死,更蒙傅意北之助解了毒。

  得知父亲尚在人世的消息,让嗣衣高兴了好一会儿,但随即心思又转回旭日身上。

  旭日的功力不够高深,而那老妇使毒的能耐却又经过二十年的精进,毒素要尽数驱除,自然得多费一番工夫。

  合他三人之议,穷他毕生之力,他会尽力还她失去的一切。

  旭日没有读出嗣衣的话,因为她只专心在看嗣衣的眼睛。在夜光中更显得深邃的眸色,定定的看向她,一眨也不眨。

  如果她记忆没错,这是头一次嗣衣不为其他原因,只是单纯的凝视着她。而向来总是理直气壮、喜欢直视人说话的她却转移了目光。不一会儿,像是发现自己的怯懦之举,她挪回了往视,嗣衣却早已恢复以往的淡漠神情,看着眼下的熙熙攘攘。

  唉!略微懊悔刚才的痛失良机,旭日忍不住叹气。

  嗣衣侧首询问,她笑了笑,没有说出心中所象。

  她知道她很卑鄙,利用嗣衣愧疚的心情,顺理成章的赖在他身边。

  当初的追求之意在她受伤后反而悄悄褪去。她生平最讨厌被人拖累,自然也厌恶拖累别人,偏偏失去听力的她不得不拖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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