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用过早膳后,咱们一块去探探她吧!”凝香对着雪青道,忍不住愉悦地吃吃笑了起来。
少夫人今天心情似乎比往常来得好,主子好,她当然就好。雪青绽着傻呼呼的笑容跟着笑。
她有幸能服侍少夫人这么好的人真是太好了。数不清第几回了,雪青在心里诚心的感谢起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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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少夫人请留步。”萍水阁前,凝香和雪青正欲上前便让张婶唤住。
“张婶,少夫人听说兰儿小姐身体不适,特来探望。”雪青上前一步道。
探望?她张婶活了大把年纪了,岂会不知黄鼠狼给鸡拜年,是没安好心眼的。她定是来炫耀少爷为了她,冷落了小姐。
哼!男人都是薄幸郎,有了新人忘旧人,才提醒了他小姐要添裳,衣裳却添到新人那儿去了,小姐心情如此脆弱的当口,她拼了老命也要保护小姐的。
“我们家小姐身体违和不便见客,老奴代小姐谢过表少夫人便是了。”张婶眼里、话里皆带些微挑衅。
“这是你家小姐的意思吗?”凝香开口冷然问,一见她的嘴脸心情便不甚好。
“不,只是老奴斗胆以为……”
“那么你便真的太斗胆了。”凝香冷冷的斜睨她一眼。“你是下人,不是主子,做下人的最忌自作主张,尤其是在主子面前,这点你得时时刻刻记着啊!”凝香从容走过她身边,偌大的萍水阁,要找一个人也不算易事,但子俞带着她绕过一道,她不怕寻不着方向。
雪青反应机伶地跟上,张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还好那些话不是针对她说的。张婶老脸上满是被嘲讽的难堪,让雪青不禁庆幸地想着。
“兰居”两字刻在厚实的上好槐木上,刚强中带柔劲,是难得的好字,而槐木左下方的落款正是她夫君的名。
“小姐初进浮月山庄被安排住萍水阁时,表少爷便为小姐将原本的萍水居更名为兰居,并亲自挑了上好槐木,提笔落款。”下人不能自作主张,但事实总能说吧!这是小姐的地盘,处处尽是小姐和表少爷情意暗许的踪迹,她想来耀武扬威,还不知要先被挫掉多少锐气呢!张婶微带得意的想着。
雪青偷瞧了眼凝香的表情,然而她面无表情的踏入厅室,令人瞧不出心里所想。
“奶娘,你在同谁说话,是表哥来了吗?表哥……”轻盈飞奔的身影在微拨珠帘瞧见来人时,因错愕而微愣,满脸满身的光彩亦霎时黯淡。
“兰儿。”凝香微微颔首,漾起关怀的浅笑。“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大好,表嫂特地来看看你。”
她拉着薛琼兰往小圆几旁落坐。薛琼兰的手嫩得像掐得出水来似的,而她的美近看比远看更胜三分,柳眉、大眼、尖下巴,再加上发育得极好而略显丰腴的体态,正是时下公子哥儿的最爱。
可惜的是她的白皙是略微不健康的苍白。
“表嫂。”十六岁的孩儿生得单纯,还学不会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这两字薛琼兰唤得嗔怨。
而她的嗔、她的怨,她又岂有不明白的。凝香在心里微叹口气。
对薛琼兰她的心情是复杂多变的。来浮月山庄途中听雪青提起,对她,她隐隐有份“同是天捱沦落人”的同情,怜惜她和她同为幼年流离失怙,寄人篱下的际遇。初嫁时得知她为夫君的心上人,她成了她的挡箭牌、救命符,心下是为她高兴的,因为有个出色非凡的男人如此疼爱她。就算她的存在的确造成了她某种程度上的不适与困扰,她对她一点也不觉愧疚,因为心知她迟早会还他们一个平静。
但现在对她的心情却不再坦然磊落。
为什么?
因为私心里她竟想将他据为己有了吗?
“雪青说你爱作画,墙上这几幅佳作,想必是出自表妹之手。”不给自己机会继续思忖,凝香起身,仔细地浏览起一幅幅的水墨画作。
“是啊!小姐的画自小就备受称赞,来到兰居后,小姐作画,表少爷提诗,尤其是这幅月下,表少夫人您瞧瞧,可不是天作之合吗?”张婶别有深意地道。
“奶娘。”薛琼兰娇嗔喊道,但制止意味不深。
“确是良作。”凝香的目光紧紧胶着在那幅月下。花前月下的两人眼相望、手相系,月儿旁提了十个龙飞凤舞的字,赫然是“执子纤素手,与子同偕老”。
这两句话写得岂止是画意而已。
“表妹可有任何不适之处,需要表嫂帮你请个大夫吗?”凝香蓦地旋身,唇边勾着关怀的暖笑。
“多谢表嫂关心,兰儿的事自有表哥会打理,表嫂实不必挂心。”薛琼兰拒人之意十分明显。
“这是当然,只是你表哥事情忙,我身为他的妻子总是得替他分忧解劳,不是吗?”这话似乎刺伤了薛琼兰,因为她一张小脸陡地更无血色了,凝香在心中一叹。
她怎么了?她在做什么?
拿她是江子滔妻子的事实压她?在她已受伤的心房再捅一刀?做张婶以为她来要做的事?
凝香突然有点生气,气自己。
“兰儿只是胸口有些郁闷罢了,毋需劳动表嫂代表哥关心。”薛琼兰眼带叛逆愤恨地尖声道。
“你说得对,你的确不需要我们的关心,你需要的是一些运动,让你的脸色嫣红起来。雪青。”
“奴婢在。”雪青应得迅速,她在一旁观看,着实有点心惊胆战。
“找几个手头工作较闲松的女孩到中庭去,准备毽子,我和兰儿待会儿要踢毽子。”凝香对雪青吩咐。
“奴婢这就去。”即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雪青依旧衔命离去。
“小姐不会踢毽子。”张婶马上出声护着主子。
“学了不就会了。”凝香抬眉睨她。
“我不要踢毽子。”薛琼兰求救似地望着张婶。
“这么好玩的事,你怎么可以不要呢!”凝香淡笑。
张婶即使再忠心护主,也不太敢近凝香的身,深怕她会对她这老太婆做出什么可怕的事,而向来娇弱的薛琼兰哪抵得过身强力大的凝香,没两下就被半拉半扯的带到中庭。
而后在女孩们一窝峰的怂恿下,薛琼兰终于加入战局。纵使没玩过,但不一会儿工夫,她就融入向来只瞧着别人玩的游戏里,跑得、玩得、尖叫得和所有女孩一样疯狂。
第七章
“中庭里闹烘烘的,发生什么事了?”远在西侧的马厩里,便能听到阵阵不断传来的嬉闹声与吆喝声。
“回少爷,是少夫人带头在玩毽子呢!”江勇道,接手牵过雪儿。
“为什么?”江子滔随口问道。
“啊!少爷您还不知道吗?”江勇诧异地挑起两道浓眉。“听说是兰儿小姐闷坏了,少夫人邀她玩毽子,好让她解解闷呢!”
兰儿闷坏了?江子滔微拢双眉,大步往中庭走去。
“什么东西那么好看?阿顺。”行过长廊,他啼笑皆非地看着傻大个江顺正攀着假山,手拿抹布,也不知本来在做什么。“嘿!嘿!少爷,战况正激烈喔!源伯跟我赌红队会赢,我偏要赌蓝球。”
“什么是红队?什么是蓝队?”什么又是战况激烈?江子滔完全摸不着头绪。
“这个啊!红队是少夫人那一队,蓝队是云裳那一队啊!”江顺拉长着颈子、心不在焉地道。
江子滔继续往前,错愕地发现偌大的庭院围满了人,而看来所谓的“战况激烈”便在人中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