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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她芳心陡震,热意直冲脑门,也再次漫向双眼。

  是吗?计量斟酌着,一年又过一年,她的情意原已如此明显,旁人已然明了,偏他一个不能领悟吗?

  到底哪里出了错?还是情这玩意儿,总要曲曲折折、错综复杂、若有似无的,才教人懂得珍惜?

  她思绪凌乱,没个明白处。

  年永丰在一旁又道:「瞧,祥兰儿,我待妳多好,我也不要妳报答,往后妳与永劲成亲,等他正式接了『年家太极』十九代掌门之职,就帮我在他耳边多咬咬,将年家各地营运的总帐拨给永昌管着,别再拿来荼毒我啦……祥兰儿?」

  「啊?」她回过神来。

  「没事吧?」年永丰双目瞇起,「永劲和那姚家姑娘到底谈了些什么?」

  她摇摇头,笑了,却说:「永丰,也给我一坛『锦江红』吧。」

  酒逢知己千杯少吗?

  她也想当那个「知己」,但老天作弄人,她也作弄了自己,玩着这劳心劳力的游戏。原也甘之如饴,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成知己?

  永劲、永劲呵……该要怎么办……

  她是累了吗?

  是吗?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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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夜,雪花暂时停歇,穹苍透着宝蓝光辉,一轮温玉悬挂其上,极清极美。

  走在挂上灯笼的回廊上,年永劲脚步略顿,似乎教什么东西吸引,他脸容微仰,凝望着似远似近的那抹月华。

  琴声。

  随着夜风传来的曲调,宛转雅致,低吟徘徊,每一音阶彷佛拨弹在他心湖当中,起了共鸣。

  一种莫之能解的冲动,循着琴音,他步下回廊,转过一道镂刻拱门,沿着微泛湿气的青石道而去,来到姑娘家巧雅的院落。

  待瞧清里边景象,他眉心不悦地蹙起,峻颜罩上寒色。

  冬季虽已过去大半,天犹冻寒,这几日大雪虽止,小雪却仍断断续续地飘落,何况又入了夜,寒气逼得更紧,她不躲在屋中烤火取暖,竟推开木窗,高卷帷帘,任着夜风吹拂,对着窗外月夜抚起琴来?!

  雾眸半合,热意升腾,凤祥兰此时不知是笑是悲,纤指忽地在二十一弦上急狂一阵,音珠错落如急雨,乱中自有情,越是扣人心弦。

  果然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好琴,音清弦润,教她指尖如心,弹奏出欲诉无处诉的底蕴。

  猛地,一声清脆作结,她双手按住琴弦,徒留余音缭绕。

  琴是好琴,酒是美酿,她眸未张,手往身旁探索,找到那一小坛酒,竟学起豪放粗犷的饮法,以坛就口地灌了一大口,酒汁溢将出来,沾湿了下巴和前襟。

  「呵呵呵……」笑着,她仰起螓首打算再灌一口,手里的酒坛蓦然间教人给抢走。

  「妳干什么?!」年永劲嗅到酒香,浓眉几要打结,峻声又问:「『锦江红』?!妳喝『锦江红」?!永丰给的?!」该死,莫怪她脸蛋红成这模样。

  被他这么一吼,凤祥兰神志一凛,眨了眨雾蒙蒙的眼,仍是瞧不清他。

  她朱唇轻漾,笑得颇为憨气。「……永劲……永劲……我、我没法儿瞧见你,我瞧不见你……」边说,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没留心竟撞上了架琴的矮几,人整个往前颠。

  年永劲心头一跳,单袖陡张,将她接个正着。

  「妳当然瞧不见我,妳、妳--」他真要被她给气出了满头白发!拥她入怀,才惊觉她体温之高,明明酒量比一只蚂蚁还小,倒有胆子学人灌起烈酒,且不说弄得自己意识不清,站也站不稳,待得酒醒,更有得她罪受了。

  埋在他胸口,凤祥兰闷声笑了。「是……我差些忘记自己是个瞎子,什么也瞧不见的,永劲……我什么也瞧不见……」

  她漫不经心的言语教他左胸绷紧,未多想,他放下那坛酒,拦腰将她抱起,笔直走向里边的床榻。

  「永劲,酒……那坛子酒挺、挺顺喉……」

  「不许妳再喝酒。」他沉声命令,语气好差,放下她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闻言,那泛红的小脸怔了怔,有些委屈地抗议--

  「……人家好不容易才把……把绿袖和香吟赶开,好不容易才能喝点酒……你不陪我对饮,我可以对着天上的月亮、对着自个儿的影子喝个畅快,每抚一曲便干上一大口,你、你你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能喝,凭什么不许我喝……凭什么……」她嫩颊在香枕上轻蹭着,似乎这么做才能稍稍解去那股燥热。

  坐在床沿,年永劲深思地瞅着她,心弦紊乱,待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指正那张既粉又热的娇容上留连。

  一怔,他忙要撤开,她柔软的小手忽地将他拉住--

  「永劲……别走……」她眼瞳迷蒙,似醒非醒的。

  他一顿,感觉到她掌心的细腻,深吸了口气,沉语:「妳不该喝酒,还醉成这模样,明早起来肯定要闹头疼的……我去叫绿袖和香吟过来。」

  「不要、不要……」她头在枕上胡乱摇动,「我、我没醉,只是有点热,连脑子也发热……你别去叫绿袖和香吟,别打扰人家,她们不再是单独一个,有人陪在身旁的,你别去……我没醉,你别去……」

  伴在她身旁好些年的两个丫鬟都有了归宿,有了孩子,而她的婚约尚在襁褓中时便已订下,到得如今,仍一人独处。年永劲一时无语,怜惜之情大增,不禁反握住她的手。

  渐渐,她气息转为缓长,朱唇噘了噘,叹着--

  「我该拿你怎么办?永劲,你说呀……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目光微沉,心湖震动。

  「妳醉了,别说话,快睡。」

  「我没醉。」她是想大醉一场,醉得不省人事最好,偏偏还留着一缕意识,教她想笑也想哭。瘪瘪唇,她又语:「……永劲……你又要拿我怎么办呢?我追着你……追得好累、好辛苦,你要拿我怎么办……」

  「妳在说醉话。」他武断地道,挣开她小手的掌握,替她脱去绣花鞋,跟着拉来软被盖在她身上。

  她该拿他怎么办?

  然而,他又该拿她怎么办?

  他不曾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如今教她问出,她的话犹如琴音,字字触动着他。

  凤祥兰不再反驳,嘤咛了声,唇角淡牵,却是道--

  「永劲……你不是想拋下这里的一切,跑得远远的?你带着我一块儿吧?你要踏遍山川原野,我就带着一张琴,学那些外族姑娘,天天为心爱的男子抚琴歌唱,若是……若是你扬船出海,寄之余生,我也要跟在你身边,当你的海妻,可好?永劲……可好?」

  他似乎听不仅她说些什么。

  抿着唇,沉眉深目,他瞬也不瞬地瞪着她。

  闺房中散着姑娘家独有的馨香,随着他翕张的鼻翼钻进胸肺之中,他想,是教那抹香气给拧乱了思绪吧。头突然变得好重,而心跳得好响。

  「妳在说醉话。」他再次道,近乎责怪的语气。甩甩头,他忽地立起,转身大步往门的方向迈去,彷佛在逃避什么。

  「永劲--啊--」

  身后陡地一响,年永劲迅速回头,就见醉酒的她竟从床榻跌落下来,不知撞伤哪儿,小脸痛得皱成一团,都快流出泪来。

  「妳--」心一惊,他忙奔回床边,再次抱她上床。

  「妳就不能躺着安分睡觉吗?」他低吼,正欲察看她的手肘,姑娘家的藕臂却如蛇般攀上,在他颈后紧紧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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