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脸色惨白的走出来,她手一扬“啪”的一声重重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可以闪避,但他没有躲开。
海宁用力的咬着下唇,双手用力的握着拳,“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揭人家心里的伤口让你很痛快吗?”她双手在他身上乱打,“我恨你!我恨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自以为是的乱猜!”
她不知道心里被压抑到最深处的秘密,被人家一言道破时,会有这么痛、会流这么多血。
他为什么要看穿她、拆穿她所有的防备,他不知道这样让她很痛很痛吗?
“我不是用猜的。”他平静的接受她发泄怒气,“是你告诉我的。”
“胡说八道!”她激动的说,“我从来没说过!从来没有!”
“你的确从来没说过,你表现得很强悍,可是你的眼睛……却是那么的悲伤。”
她一愣,随即将头撇开,“胡说,你以为随便说几句就能左右我的决定吗?”
“话就说到这里为止,要怎么做都是你的选择,我有资格左右你吗?我不过是段家的一只狗罢了。”他有点后悔一时冲动说了那么无聊的话,他到底在做什么,是因为心疼她吗?
她看他转身要走,心里一阵委屈,他对晓春一定不会这么刻薄,讲话也不会夹枪带棍的伤人。
“等一下!”她有点委屈的说:“你就不能好言好语的待我,才说了几句就生气想走。”
“我没生气,话说完了当然要走,难道还留在这里找骂挨?”
“还说没生气?你听听自己说的话,哪一句不刺人,干吗这样凶我?”
“我有很凶吗?”他错愕了一下,随即笑道,“大概被你传染了。”
“我现在一点都不凶,不是吗?”她叹了一口气,“我老给你气受,你对我反感也是应该的。”她一甩头,潇洒的说:“算了,我进宫去。”
“你要进宫去?”他还以为他听错了。
“是的,我愿意去向他摇尾乞怜求他分一些关爱给我。”她的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可是,我要你依我三件事我才肯启程。”
“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但绝不能有违侠义之道。”
他知道不该答应,以她的个性绝不会只找些小事来为难他,但是若不答应,她不肯进宫又有性命之忧。
“我们握手为誓。”
她伸出手来与他相握,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轻盈盈的,像一团软棉花似的。
他无端的感到一股燥热,伸回自己的手,“说吧,你要我依你哪三件事?”
“我要你抱我。”她白皙的脸庞悄悄的红了,“就像昨天你抱晓春那样。”
她就算要他去打皇上一顿出气,都不会比说出这句话更让他惊讶,她究竟转什么念头?
“我昨天没有抱晓春。”是她突然扑到他怀中的。
“我看到了,亲眼看到了。”他为什么不肯拿待晓春的方式对她,她不要他对晓春比她还要好。
“你看错了。”
“第一件事情你就不肯答应,其他的更不用说了。”
他摇摇头,他既然答允要依她三件事,就算是天大的难事他也义无反顾,怎么她居然一开口就叫他做这不相干的小事?
况且这件事未免太过轻而易举,他是不轻易许诺于人,海宁不知轻重,居然把他的许诺当作儿戏。
“你确定?”
“当然。”她坚定的说。
“好。”
他伸臂拉过她,环住她的纤腰,但仍让她跟他保持着半臂的距离。
她仰起头来看他,有七分的娇涩三分的尴尬,“你是这样抱晓春的吗?”
“我没有抱晓春。”她的身躯柔软、曲线是那么样的适合一个男人的臂弯,他得很克制才不会把她像揉碎般的拥在怀里。
她长长的睫毛上还缀着未干的泪珠,双颊因羞涩而微红,美好而红润的双唇是那么的动人。
突然之间,他只觉得她充满诱惑力,连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都像是迷魂药般的催人情欲。
“棠列,我……”
她一开口,他马上回过神来,并且意识到自己刚刚不洁的念头有多么的亵渎她。
他连忙放开她,“好了,第一件事办到了,第二件事呢?”
“我还没想到。”她垂下睫毛,“等我想到再告诉你。”她慢慢的转身进房,然后回眸对他一笑。
在她回眸的那一瞬间,时间几乎停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是不是因为海宁的回眸?
在海宁进宫之前,她还有一个地方要去,那就是皇后清修的礼赞寺。
她有些忐忑的步下马车,段智晖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收起你的刁舌利爪,规矩一点。”
他母后爱静,因此他命大队人马留驻五里之外,自己低调的带着海宁前来。
海宁伸伸舌头,“干吗动不动就教训人!”
说实在的,她还真有点怕这个冷冰冰、不喜形于色的兄长,他老寒着一张脸,心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都没见到棠列的人呢?他们不是谈和了吗?为什么他不在她身边,他不是负责保护她的吗?
这几天跟着她的都是段智晖,不然就是挨了她一鞭的燕十三。
她很想问他们棠列哪去了,可是她不敢问段智晖,燕十三又不理她,害她闷了一肚子气。
她看看周遭的环境清幽僻静,一片绿柳环着一座小湖,旁边一排黄墙围住一间佛寺。
“为什么皇后娘娘不住在皇宫,却要住在这间破庙!”她好奇的问,难道是因为皇帝待她不好吗?
“小心门槛。”他推开寺门跨过门槛,顺便提醒她一句。
“喔。”还好他出言提醒她,不然她一定被绊倒掉上一跤,“你还没告诉我。”被他一打岔,差点忘了继续追问。
“告诉你什么。”他的声音虽然依旧严峻,但眼角却露出笑意。
“为什么你娘住这呀?”他是不是在跟她装傻,为什么她觉得他好像故意在回避她的问题。
“好奇不是一件好事。”
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她嘟起了嘴,“不说就不说,很稀罕吗?”
“既然不稀罕又为何问我?”
他母后常住礼赞寺的原因与其说是潜心向佛、为国祈福,还不如说是为爱所伤,避居佛寺以求心情上的安宁。
她虽然母仪天下,贵为六宫之首,但是丈夫心里却丝毫没有她,她虽然是个称职的皇后,但一直为不受丈夫所爱而苦。
宣平皇帝敬重他的皇后,他们相敬如宾,维持着相当友善的关系,但他不爱她,伤心的皇后只好避居佛寺。
他会带海宁来见他母后是因为他希望她能够接纳她,也因为是母后的心愿,她想见见这个占据了她丈夫所有心灵的女子的女儿。
海宁完全不明白段智晖的用心,她还在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国之后会住在佛寺,那她会不会是个尼姑?
“那……皇后是不是个尼姑呀?”她小心翼翼的问,生怕他发火可是又好奇。
段智晖看着她,嘴巴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话太多了!闭嘴。”
“凶什么凶?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小声的抱怨着,然后乖乖的闭上嘴。
几名出家人领着他们到正殿去,一个穿着浅色素衣素裙的妇人正跪着诵经。
她低垂着眼眸,虽然已有些年纪但姿容秀丽、眉目和善。
她诵经完毕,站起身来看了看海宁,“你就是海宁。”
“嗯。”她点点头,皇后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相当朴素也老了,看起来蛮慈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