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成堆地出现和逼人,原先的房子不得不抵押出卖了,获得的钱也只够她重新找住处的应急之用。她在离她工作地点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单人房。
塞林娜轻轻地把睡着的孩子放回她的小床。得算一算,无论如何得从她已经够紧张的预算中挤出一英镑。她把椅子拉到桌前,用铅笔划了一张费用开销单子。她已经取消了理发、补鞋、化装等项。她午餐吃的汤和面包是必不可少的,她十分清楚,要是她在这上头再紧缩一下,那么工作时便会天旋地转的。
她瞧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她那滚圆面颊和壮实的手脚。也许温迪可以不要她惯常买的巧克力?可是所有的孩子都得宠一宠,这只是那么少的一点享受。她极不愿意地用铅笔划去单中巧克力这个词。但即使去掉了巧克力,她还差五十便士。
她用嘴咬着沿笔,紧皱眉头。她没有注意到小床传来的几声呜咽,几秒钟之后,房子里便再度充斥着婴儿的嚎陶大哭,吓得塞林娜赶忙站起身。
“呵,不要再哭!”她抱起温迪,但孩子怎么弄也不停一下,直嚷了十分钟才把大哭减为抽泣。
打雷般的敲门声把孩子吓得又大哭起来,塞林娜抱着孩子急急走去开门,只见发怒的大房东站在门槛上。塞林娜衣衫凌乱,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歉道:
“很抱歉,柯林斯太太。”
“我也一样抱歉,佩恩小姐,”这位脸孔冷漠的女人打断说,“很抱歉地告知你,一礼拜之内你就得搬离这间房。我已经很耐心的了,但是隔壁简特先生威吓说要离开,因为他不能忍受这孩子的哭声。我很抱歉,但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我准备下礼拜大租出这房间!”
她一转身离去,留下塞林娜默默地站在那里。塞林娜慢慢关上门,把脸贴近孩子,她,象嘲讽地,此时正安宁地睡去了。
她抽泣了半个小时,尽情地发泄她无望的情绪。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命运不断给予她无情的打击,要是别人早折服了,而她挺了过来!但是现在,她必须承认失败。保娜曾经建议她把孩子交给别人养,这主意使她震惊不安,然而,此时她得强迫自已考虑这一可能性。
她努力把思想往这方面集中,但即便是一想到要采取这一行动,便马上引起一阵晕眩。她慢慢抬起头,扫一眼家俱稀稀落落的房间—一磨破了的地毯,一张快要散架的椅子,一张床,一个残旧的煤气罐。一间空空如也。暖气条件极差的小房间,然而对于温迪和她自己来说,那代表着安全和团聚。她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和她家庭留给她唯一的小东西分离。
一她失神的眼光落在摊在桌上的报纸上。她无精打采地把它拉过来,毫无兴趣地打量着上面的字。用谜一般的措词写成的广告再次吸引了她,其中一句尤其突出:
欢迎携带随属!
她没有停下思索,猛地撕下报纸上印着的电话号码,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走到走廊里的公用电话跟前,按照号码拨号。对方接电话了,她要求与匿名的广告人会晤。
电话在挂上之前简洁地给出了时间与地点。
她把记下内容的纸条撕了下来。
星期六,下午2:30。帝国饭店,1005房。
那是明天!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改变主意了,真是个恩赐!第二章
穿什么去会面不成问题。一套棕色的连衣裙衬着一头耀眼的披肩金发,再配上一件乳白色的上衣,一双棕色的鞋,和一个相称的挂袋。塞林娜对着镜子打量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风采。她皱起眉头。如果姑娘们都说对了,她的雇主是个阿拉伯酋长的话。那么他就极不可能会看她第二眼。”
的士把她载到帝国饭店的门前。她怯怯地叫接待员通知她的匿名广告人,她正等着会晤。
一位侍者走过来把她带向电梯。她苗条的双腿几乎不敢走过那华丽无比的地毯,当电梯的两扇门无声地合上时,她觉得自己象是正在离开本身的世界而被带在另一个星球。在她的世界,是不会有人企图做人的买卖的,而这显然是广告的意思所在。“完全、绝对不得离开职守,广告是这样说的,一以保障终身生活为回报。用另外的话讲就是关押。坐进以丝绸作铁栏,垫子作墙壁的监狱以什么为回报?一阵恐惧充满地全身。她极力想请求那位侍者停住电梯,把她带回那个熟悉的世界。可就在这时,电梯停住了,侍者一推开门,走出走廊,示意她跟上来。
他们沿着脚下深蓝色的地毯走向走廊的深处,在标着1005的房门前停下。“谢……谢谢你。”她口吃地说着,把手指伸进钱包里摸出一个小硬币。但他眨眨眼睛拒不接受她的小费,转身走口电梯去。她把颤抖的手伸出去要敲那扇门,但迟疑了一下,把手缩了回来。她的神经经受不起!
当她正要转身离去之际,门给一位温文的男仆打开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下,让开一边,请她走进豪华无比的房间。男仆走到一位坐在一张高背靠椅,背向着他们的人跟前,俯身告知他来人已到。她紧张之极,不知如何是好,但当一位上了年纪的高个子绅士站起来转身迎接她时,她的紧张心情便随即消散了。-
“佩恩小姐吗?”他悦耳的嗓音轻轻地说着。法国人,她首先想到,但随即改变了看法,当他说:“小姐请坐。”
她坐下,打量了一下他瘦削的贵族形相貌。他头发灰白,目光刺人,但轮廓分明的嘴角显得很慈善。她等着他说话,看见他很费力地去搜索词句,所有的恐惧便逐渐湮灭了
“我首先介绍我自己,小姐。我是阿贝多·德·巴迪比阿伯爵,你的名字,我相信是:塞林娜?”
“是的,……伯爵先生。”她给巴地说。
他瘦削的手一挥道:“称我唐·阿贝多就行了。我说出我的头衔纯粹是替你着想,以便你一旦明白了此行的目的之后,便可查清我的身份。”
“谢谢你,唐·阿贝多,”她不安地轻声说。“但我没想过要查清你的身份。”
“为什么不呢?你除了知道我登广告要找一个英国姑娘外,便一无所知,而广告所用词句会使任何正常人一读之后便立刻会满腹疑虑的。我说得对吗?”。
她点点头,“我的确有些问题要你答复。”
“你有多少问题我都会回答,但首先你得告诉我。小姐,我广告上哪一点最引起你的兴趣?是承诺保障终身生活抑或是满足一切需求,解除金钱上的担忧呢?以往几天里很多年轻的英国女人面对着我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她们都是金发碧眼,声称脾性顺从,拘谨。都无一例外地承认受到享受和钱财的吸引而来。然而。我感到有些她们所称述的美德,是与他们头发上的颜色一般虚假。我也许是老了,没那么灵敏,但我还是分辨得出哪些金色是自然的,哪些是从药瓶子里获得的。”
“我的头发不是染的,先生。”她一侧下颊,“我也不希望为自己得到财富和享受。”
“啊!”他意味深长地慢漫说道:“那么为谁呢?我可以问吗?”
“你的广告,”她继续说,“声明欢迎携带随属。我有一个婴孩,只有一岁大,因为要长牙,老是哭,我那大房东便要我另找新居。况且,我上班时寄放温迪的保育园提高了收费,而我的工资怎么也开销不出这笔账。这就是我响应你广告的原因——我无论如何也得找个地方让温迪和我住到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