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个倦态横生、腹突如鼓的孕妇,朱巧柔竟然莫名的升起胆寒畏怯之感。她是很美,有一种教人捉摸不住的神韵,很能魅惑人心的风采。难怪黑崎云深深陷入便无法自拔。其实……黑崎云自己不也具备了这样的性格?他们有一致的模糊与迷离……望之虽近,感觉却远。
百分之百自恋的男人,才会去找一个和自己神似的女人。她有什么好?
她跟随黑崎云整六年,陪他打过大大小小的阵仗,她才是他最亲密的伙件,才够格当上董事长夫人的宝座。
“或者,你该向董先生反应,董事长授权给他,这种事他可以作主。”她不说明来意,咏彤只好跟她打迂回战术。反正她很闲,不在乎耗费时间做无聊的对谈。
“他懂什么?”朱巧柔按捺不住,声音跟着提高八度。”高薪高位我都不稀罕,我要的是他。在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当他的妻子,你懂吗?”
咏彤转脸面向西斜的夕阳,它正载浮载沉于一片彩霞余晕之中,惊艳似血的火红,使人不由自主的心悸。她同情的点点头。这样的痴心狂恋,她也有过,所以她懂。可惜,黑崎云是一只脱栅的猛虎,除非他愿意,否则任谁也驾驭驯服不了他。爱上他,无疑是另一出悲剧的开始。
她对朱巧柔寄予无限的怜悯。
“你爱他吗?”朱巧柔一问完,就自嘲地苦笑。“我真笨,谁会不爱他,像他那样的男人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终身伴侣。”
“我曾经爱过他。”至于现在……咏彤一迳笑得飘忽,小心翼翼的不去挖掘深埋内心的真相。
“曾经?”朱巧柔被她的轻似若无的笑弄乱了方寸。“你和他出双入对,同床共枕,他甚至让你怀他的孩子,而你对他的爱却仅止于过去式?嘿!不需要说僻话,要不就是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的意思是说,抑大概不清楚他名下的产业多到令人咋舌的地步,随便旗下一家分公司的年营业额都在数十亿元以上。嫁给他非但是飞上枝头作风凰,其坐拥的权责简直是个只欠缺头衔的皇后。”朱巧柔黯然地叹口气。“王欣欣死了以后,我一心以为一”
“王欣欣死了?”而她竟一点都不知道?咏彤等不及她发表完高论,慌忙向她求证。
“好几个月前。你没听说吗?”黑崎云没道理隐瞒这个算是“喜讯”的坏消息。
咏彤茫然地摇摇头。她和黑崎云一起时,不是大声争吵,就是……根本没空暇说及其他。
“那你一定也不知道那起车祸和他连边都沾不上?”朱巧柔洋洋得意,因她知道黑崎云的秘密比她多,这可显示他们之间的亲近程度,绝对比他们还更上一阶。她充其量只是个被豢养的女人!
她用她自以为的论调暗暗的瞧不起咏彤,并且正很努力的要把她瞧扁。
咏彤讶然的神色,给了她很大的精神鼓舞,让她决定把这件“天大”的秘密全盘托出,以召示其身分之重要。
“是黑崎佑撞上王欣欣的。”她的话石破天惊地传进咏彤耳内。
咏彤呆住了。好个黑崎云!
“他什么都没对你说,可见他还把你当外人。”她非常强调最后两个字。
“的确是,所以你还是很有机会当上董事长夫人。加油!”她起身,作出送客的姿势。“很抱歉,我累了。王妈,替我送一下朱秀。”
朱巧柔走到玄关,忽然回头问:
“你既然已经不爱他了,为什么还要怀他的孩子。别骗我你不尘这方面的常识。”
咏彤没回答,她也在问自己。直到身后响起轻微的关门声,她也恍惚地僵在楼梯口,一时思绪如涛。
唐朝元慎的“莺莺传”里写着:“始乱之,终弃之,故其宜也,余不敢恨!”
恨又何用?话中虽留有周旋的余地,然咬牙切齿的心情,未尝不同。黑旖云强占了她,但并没有抛弃她,相反的,他还处心积虑的想和她共效于飞。她为什么不要?诚如朱巧柔所言,嫁给黑崎云便豆享之不尽的荣华台贝。她为什么不要?
这是她翦水双瞳中重复的问号,难道不也是里旖云内心的疑惑?
凌晨两点,面对达拉斯辉煌璀璨的萱见,里旖云缓缓啜箸白兰地,任由思绪放逐无垠长空。
那彷佛着魔似的疯狂,在初初见面的夜里,他就有了不寻常的躁动。他要她!那绝望的水眸,唯晶灿的星芒,闪动箸对人世无情的忿恨;她美丽的容颜,承载大多凄楚与惆怅。
八年,他用大笔金钱和超强的忍耐力,弥补一时不慎所引发的遗憾。他的付出不会比她少呀!
如果一刀划过来,也是否会象此刻这般珍惜她、呵护她、疼宠她?他不该用愧疚的、心情与她度过每个晨昏,那对她是不公平的,真正的恒息绸缪是不该掺有杂质,是必须绝对的纯粹。
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吗?
没有她的日子,他发狂的工作几乎到了没日没夜的地步。早年他父亲留给他的三家小型工厂,如今已是跨足海外的国际集团。但这又如何?他的才华不需要权势和财力加以佐证,他在意的是伊人的芳心。
黑崎云举杯邀月,又饮尽一杯。
“心绪芜杂,可否诉与月儿知?”他身后走近了一个人,与他并肩而”止。
那是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的日本男子,单眼皮、浓眉毛、挺鼻梁的典型东方人种。一身银灰西装,包括皮鞋、领带全是出自名家之手,充分强调高尚的品味。他叫伊达政吾,是“崎美”海外组织的总裁,是黑崎云早些年到日本洽谈商务时认识的。那时候他是个地下帮派的首脑,于今则是不折不扣的商人。
“你知道的。”黑崎云拿出另一只水晶杯,斟半杯递给他。
“那个叫叶咏彤的女子?”伊达政吾犀利的黑瞳直射他的眼,慢条斯理啜了口美酒。“九年了吧?你对她付出大多了。”
“不够,就算贴上一辈子仍嫌大少。”黑崎云懊恼地地攒紧剑眉,黯然长叹。
“和你认识七、八年了,一直不能理解你在商场与情场上判若两人的处理方式。”举凡国内外知名的模特儿、影视红星,他前后不晓得介绍了多少人,黑崎云却从来不屑一顾。他钟情的始终是那名令人好奇至极的女子。
伊达政吾的讯息来自各个管道,这和他的黑社会背景有密切关系。黑崎云周遭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了他,自然也包括叶咏彤的发病和那场不明不白的车祸。
他认定黑崎云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他二人——如果黑崎佑再不思长进,而叶咏彤仍一味任性不识拾举的话。
黑崎云处事果断明快,独独对他们两人割舍不下,怎不令人诧异。
“你以为我对叶咏彤只是一时迷恋,再不就是为了弥补对她的亏欠?”伊达政吾毕竟是不够了解他。
咏彤不是一般女子。他不在乎沾过的女人移情他去,或声嘶力竭的挽留,只求能成为他爱的俘虏,对那些女子他惯常的作风都是一笑置之外加铁石心肠。但咏彤的一颦一笑均能牵动他的心弦,他对她有着强烈的占有欲,甚至连她说气话,故意拿别的男人来激他时,他都会产生炽烈的妒意,恨不能把那个“捏造”的男人碎尸万段。
“不是吗?”黑崎云从不对女人动真情,这是众人皆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