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大嫂的意思。”黑崎云悠哉的抽出一根香烟,沉吟了会又塞回烟盒。
“谢谢你的好意,我想这些我并不需要。”咏彤歉然地摇摇头,倔强地直视黑崎云的脸。
婚礼对一名情妇无疑是奢求的,她想保住孩子,可并不想利用婚姻拴住他。她即使不顶聪明,却也还没笨到要想去挽住一名浪子的心。
黑崎云盯着她冷绝的容颜,良久,道:
“你会需要的,如果你不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变成私生子——”
“是不是私生子都与你无关。”咏彤激动地打断他的话。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的孩子姓黑,更遑论喊他一声爸爸。
“无关?”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不要逼我。”
“孩子是我的,我有权决定他的将来。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
“狗屎!”他紧紧钳住她的胳膊,宛如要捏碎她似的低吼。
一句话将咏彤生生打入幽冥地府。她的确前途未卜、祸福难料,既然如此,她又有何能力要这个孩子呢?
电话铃声选在最难堪的时刻响起。
“太太,找你的。”王妈道。
是她姐姐打来的,除了她没任何亲朋好友知道咏彤的去向。
“喂!”
漫长的空白和肃穆使在场每个人都感到乱不舒服。哪有人抱着电话筒半天也不吭一声?
她爸爸走了。咏彤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从来吝于表现他的关爱,甚至为了外遇,害她和妈妈备尝艰辛。苟延残喘只是加速折损他的尊严,劳苦她妈妈每天以泪洗面,令她像个小偷终日躲在阴暗的角落,羞于见人。
如今,重重乌云全散了。她不需要再为了钱出卖自己,她可以理直气壮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为此她应该狂笑三天三夜以资庆祝才对。
她果然没淌下半滴泪水。她的泪已经全部流干了,今后她迫切需要的是勇气和超强的忍耐力,为自己也为腹中的孩中辟出一片天。
啊!孩子?她几时决定留下他的?
“大嫂,你没事吧?”白筱莉倒来一杯热水,让她润润喉。
“谢谢,我没事,我只是累了。”她木然起身,仿佛一缕飘荡的游魂,转身上了二搂。
黑崎云接踵跟了上去,见她取出行李箱,正把衣物一样一样往里塞。
“你想走?”他用力合上皮箱,一把摔进衣橱里。“没经过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许去。”
“我又不是你的奴隶,就算我妈妈拿了你不少钱,但我不也做了相当程度的偿还?”
“你把跟我在一起当做是种交易?”黑崎云将她按在床上,强悍的身子压得她动弹不得。
“不然呢?”她用力推挤他。
“是不是伤到胎儿?”黑崎云手忙脚乱地扶她斜躺枕垫上,将耳朵贴在咏彤小腹,屏气凝神地倾听。
“少惺惺作态,这孩子未必是你的。”
他没回应,梭巡她的面孔,检视她的身子,之后才沈声这:
可这倔强的女人,却从头到尾不曾扦过一通电话给他。
“我说了他不是你的——”
“住口!”他眼神异常冷寒,语气低沉若哑。
他黑崎云的女人,谁敢碰谁就得准备死无葬身之地。不相信谁有这个狗胆。“过来。”
“去找别的人吧!”她相信他身边一定不乏红粉知己。
“再说一次。”他又要发飙了。
咏彤可以感受到山雨欲来的震撼。“你从来不是个专情的人。”怕他真的动粗,话没说完,身子已经悄悄挪向一旁,但马上又被他位回。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没有生气,没有动粗。反而纵声大笑备极温柔地覆上她的身躯,含住她的唇,往她颈项游走。他的拨弄令她麻痒难当,心神跟着飘飘荡荡。
“你呢,你专情吗?愿意一生一世跟着你最初的男人,奉献你纯洁的灵魂与炽热的身体,但求无怨无悔?”
咏彤被问得噤若寒蝉,盲目的专情是注定要被辜负的,就像她。
黑崎云解开她长袍的排扣,小心翼翼的不去惊动那丁点大的小东西。他的手由胸部顺沿着下滑,停伫在她毫无“起色”的小腹上,轻轻揉搓。
“他需要一个父亲。”
“可以,我把孩子给你,你放我自由。”咏彤不含任何感情的提出交换条件。
他蛰猛地抬眼,狠瞪着她。“不要企图挑衅我,我的脾气没你想像的那么好。”
在这世界上,除了黑崎佑,他不曾对谁这样的再三包容忍让,咏彤的行为无疑是自寻死路。
“总之我和孩子,你只能选择一个。”咏彤的冷漠将他震得面无血色。
她如此坚持是有理由的,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不会也不该甘心永远当个躲在阴影底下的情妇。
黑崎云深邃的星芒突然飘得好远。
一缕极细极细的痛楚自她心底深处抽过,痛得她两手颤抖。他不要她,却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凭他的财势,想必有很多女人愿意为生十个、八个孩子,他何必非来为难她不可呢?
“咱们一言为定。”咏彤起身,披了件黑色大外套,蹒跚地踱向房外。
“你去哪?”黑崎云紧迫监控的样子活似重刑牢房的守卫。
“回家,我妈妈打电话来要我回去一趟。”她并非故意隐瞒什么,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黑崎云不是她的丈夫,当然也不是她父亲的女婿,他没必要为他的死尽任何心力,所以她懒得多说什么。
“我送你。”
“不用。”咏彤毫不委婉地拒绝他的好意。
“不要跟我玩把戏。”他用力抓着她的手臂就往楼下走。
回家不成问题,他还不至于坏到连家都不让她回。但,倘使她敢动一动歪念头,那后果就得自行负责了。
黑崎佑和白筱莉在客厅左等右等,不见他二人下搂来,正披着大衣准备离去。
“大哥,你们要出去啊?”白筱莉对黑崎云素来又怕又尊敬。
“唔,我们要回台中一趟。”黑崎云冷着一张脸,连再见都没说,就跨出庭院,把咏彤塞进车子里。
他知道,此时黑崎佑他们一定站在廊下,低声猜侧他们俩到底怎么了。
所以他蓄意摇下车窗,让车内的一举一动全部毫无遮掩的映入众人的眼里。
他忽尔扳过她的脸,抓住她长发,逼她仰起头,任由他尽情吮吻。
泪水模糊她的眼,恨不得抓起个酒瓶,把他头上砸出个大洞。
“你在作戏给谁看?”
“我犯得着作戏吗?”他森然一笑,满足地舔着唇畔。
第九章
前后十四天的葬丧期间,咏彤一直守在哭得几次昏厥的母亲身旁。
在她爸爸做了那样荒唐不可原谅的事情之后,她母亲居然还愿意毫无保留的付出。中国妇女典型——宿命的以爱情为依归,一旦遇人不淑,则此生此世皆成痛苦的囚徒,无力自我救赎。
咏彤不禁怀疑,传统妇女,是否在层层礼教和与论的要求下,才无奈地化身作扑火的飞蛾?
最令她悚然惊心的,还是父亲出殡时,脸面沈肃、始终不曾在众人面前落泪的母亲,突然惨了起来。
凄恻的声音撕裂着咏彤,久久盈耳不散。原来,多年来心中的怨慰,直到泪眼问苍天时,才逐渐淡然远去。一桩不美满的婚姻,却要用尽一生来容忍,人生的缺憾,是如此这般难以弥平。
现代的社会,六法全书和一纸薄薄的证书,能替代多少山盟海誓?
她是一个烈性的女子,即便深爱着黑崎云,却不容他用那样的方式占有她。她要让不可再续的情缘,漂漂亮亮地点成惊叹号,让黑崎云知道她要的不是奢华的生活或隆重的婚礼,而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