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李福惊魂末定的望著神色怪异的左侍卫长,有那麽片刻的迟疑後,这才开口道:「是的,小的才刚走到左侍卫长门前,住了……」见地拧眉地小心打量。四周,李福不由也跟著对四周景物注意起来。「左侍卫长是不是发现了什麽?」
「你来的途中可有任何异样?」打探的目光从两旁高高突起的屋脊收回,金雪霁走回李福面前。「没有!不见任何风吹草动。」李福不解的表情转为严肃。「左侍卫长瞧见了什麽?」李福精湛的目光不因年岁的增长而减弱,突地闪逝一道光芒。
是吗……金雪霁抬首瞧了乾净无云的天际,莹亮的月儿犹高挂当头……是十五吧?今晚不是下手的好时机,理该不会选在此时动手——「或许是我多疑了。」勉强压抑下心头那股不安,金雪霁这才想起李福。他显然是特地来找她的。「你找我有事?」金雪霁迈进房内,将镂月剑放回到它原来的地方,走了几步,在圆桌旁坐下。「是这样的,」李福赶紧递上自己特地煮好的一壶上好茶水。「方才用膳时,小的见左侍卫长气色不佳,心神不定的,所以特地为左侍卫
长准备了一壶提神解疲的参茶,希望对您有所帮助。」
关切之情尽露眼底,金雪霁不疑有它。「嗯,搁著吧!」
「是。」李福应允一声将四方竹盘摆上桌面,窑烧壶具很快地被递到一脸漠然的金雪霁面前。「左侍卫长还是趁热喝。」李福提醒地附加一句。「没事的话,不打扰您休息了。李福告退。」一个长揖,他退至门边。「且慢!」突然想起什麽的,金雪霁蓦地开口唤住李福。「大人可曾提过何时回府?」她停止倒茶的动作,视线紧盯著门槛前的他。「大人未曾多提,李福不知情。」李福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金雪霁执壶的右手。那男人倒是逍遥自在嘛!她轻蹙娥眉,然後挥挥手,「没事了,你下去歇著吧!」放下左手,她取来杯子。「是。」李福确定了自己亲手烧煮的好茶,已被金雪霁倒入杯中,这才放心地退出屋外,拉上房门。寻花楼楼主?想必是位大美人吧?金雪霁端起茶水装得半满的杯子,对著杯内浮现的自己扬眉。金桓武当真能从那名青楼女主人身上打探出一丝一毫的线索?她倒认为是李福把那名女人过於神化了,或者是那女人将自己过度膨胀,混淆了外人的视听。
金雪霁的第六感明确地告诉自己,金桓武今晚是白跑一趟了。她嘴角嘲弄轻扯,又啜了口茶,甘醇的味道由舌瓣直达脑梢,她不禁扬眉,睁眼地瞪著手中的杯子。
金雪霁发觉李福特地送来的参茶色泽奇特、味道香浓甘甜。
金雪霁皱眉地放下它,再度陷入沉思。
刻板的打更声在这时从街坊的另一头由远而近传入她的双耳,提醒她时候不早了!金雪霁检视完两边门窗,正弯腰准备吹熄烛火,但是门外头石破惊天的一声,却让她猛地僵直身躯。那是物体掉落地面击碎时所发出的声音!清脆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骇人且惊心。这声音是来自……嵇奕!金雪霁刷白一张脸,扯下镂月剑,身子快如一阵风,飞也似的冲出房门。
嵇奕咬紧著牙关,试著一手撑起紧挨桌沿的身子,破门而入的金雪霁,第一眼所瞧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嵇奕!」金雪霁大惊失色地冲到嵇奕身侧,慌忙地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怎麽回事?」金雪霁两眼迅速地上下打量著嵇奕,担心会在他雄健的身躯发现到新的伤口,手中的镂月剑则早在半途让她丢到一旁。
嵇奕窝心的几乎要为这阵来得适时的腹痛感动涕流。他拧眉:「可能是吃壤肚子了……」又是一阵绞痛,令他倏地住口。「手给我,我扶你到床上躺下。」金雪霁搀扶著他,缓缓朝床沿靠近。
「可记得晚膳时,用了些什麽?」她让他靠著床头半坐著。瞧他额前沁出冷汗,金雪霁以袖口拭净它们,替他拉上棉被。晚膳?用膳时,他根本是食不知味,对於自己到底吞了些什麽全无概念。嵇奕咬唇地摇头。
惊见一丝血丝渗出他唇角,金雪霁两手连忙探向系於腰际滚著金边的雪白丝带。李福在此时闯了进来,显然他也听到那惊人的一声。「发生什麽事了?」李福失色地冲到金雪霁身侧。「你没事吧?嵇兄弟!」两眼透著关切,他讶异地望著苍白一张脸的嵇奕。「福伯,今日的晚膳与往常是否有异?」
「晚膳……」李福的目光由身旁的左侍卫长身上转回一脸痛苦的男人,他不解的神情顿时有所了悟。「回左侍卫长的话,晚膳与往常一般,再说……」片刻的迟疑後,他继续道:「假如嵇兄弟倘真是因此而中毒的话,李福与左侍卫长不该相安无事才是啊!」不错!除非这里有内贼……金雪霁冷眼地打量著李福,但是她发现那张饱经风霜的表情除了写著绝对的忠诚与一抹受辱的微怒之外,她看不见她心中所想的。
心中尚未成形的疑点很快地被她撇至一边。「此事暂且搁下吧!福伯,麻烦你将我放置在床头玉椟子晨面的白色药瓶取来。」「是!小的这就去。」没让自已双脚耽搁,李福片刻不敢迟误地,揖手领命冲出嵇奕的房间。李福离开後,金雪霁走向茶几,她端起四方小几上仅存的半杯茶水,然後很快地又回到嵇奕身旁。「把它服下吧!」她从腰带後方摸索出的锦囊里,探手取出一颗墨绿色如珍珠般大小的药丸,将它递到他唇前。「此丹除能止痛,尚能解百毒……虽然我不知你究竟中了什麽毒,但是我相信,它对你会有效的。」金雪霁将里头已空无一物的紫色锦囊弃置一旁,轻轻扶起虚弱得犹如婴儿般的嵇奕,她将茶杯杯口贴近他发白的下唇,让茶水沿著他的唇角,带著他口内所含的药丹,不疾不徐地滑下喉咙深处。渐渐地,嵇奕似乎感觉腹部不再像先前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持续绞疼著。
他嘶哑地开口。「我不明白……解药明明在……为什麽故意支开李福?」「人心难测,还是防著点。」除了扬眉之外,金雪霁没有过多的表情。她让他重新躺回,「感觉怎样?舒服些了吗?」荡著英气的柳眉,倒是因此而蹙起。
瞧她为自己紧张的模样……刹那间,嵇奕感觉自己真是幸福啊!他心想,如果此刻让自已死去,他也会死而无憾的。「嗯,好多了。」为了让她放心,嵇奕缓缓放松自已扭曲的面孔,露出一抹感激的淡笑。不过属於他惯有的笑容,倒是成功地让金雪霁放下一颗久悬的心。「我再去替你提壶茶……」突然响起的打斗声,划断了她的话。
金雪霁与嵇奕对望一眼。「李福!」他们两人同时叫了出来。“这把刀,你拿着!」金雪霁将他挂于墙上的刀取下,递给他,「刀是让你护身用的,希望你还有力气使用它。」
「不!让我——」
「该死!你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哪来力量与对方拚搏!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把刀拿好!」将裁云刀塞进试著让自己「滚」下床的男人怀里,金雪霁迅速地离开床畔,抓起被自己丢置一旁的镂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