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话全都收回腹中的碧落,无言地垂下脸庞,黄泉则是快步来到她的面前,两手扶起她的脸,快刀斩乱麻地问。
「你打算拿这事怎么办?」
「黄泉,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她想了很久,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提出了个一直搁在她心上的疑惑。
黄泉意外地挑高了两眉,为她难得正经的模样,也为那双写满心事的眼。
她靠在他的掌心上轻问:「因为我很美丽?」
面对她那始终不曾拆解开的心结,深知人间每个接近她的男人,均是为了她出众外貌的黄泉,徐徐轻叹。
「美丽对妖类来说,或许是种轻而易举的永恒,但对人而言,再美、再艳,都只是花儿过眼,终会有凋谢的一日。虽说有些人的目光不同,所看之处并非外表而是内在,但包括我在内,我也无法承认我能完全做到不爱皮相这一点。」
小小的希望火光在她的眼中熄灭,碧落失望地垂下眼眸。
「可我要告诉你,之所以爱你,是因你总是快乐得像个小孩。」在她急著沮丧之时,黄泉柔柔地在她眉心印下一个细吻。
「小孩?」她不解地瞧著他带笑的模样。
「对。一带了点宠溺的味道,他的十指滑过她娇丽的面容,最後指尖留恋地停留在那双爱笑的芳唇上。
在他眼中的碧落,是不负责任、爱玩爱笑的快乐镜妖,只要她不藏著心事,在她脸上所见著的,永远都会是灿烂的笑颜,虽然她的拒绝长大并非是件好事,也为他带来了最为难解的难题,可由另一个方向来想,她怀有颗比永恒美貌更加青春的赤子之心,而那颗心,最纯最真,在这座红尘中已不多见。
为此,他想将她牢牢捧在掌心之中,想将她不变的青春,永远留在她的笑脸上。
头一回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是何模样的碧落,脸上的表情似有些讶异,黄泉揉揉她的发,趁地还在呆愣时,取出收放在怀中的妖镜交至她的手中。
他站在她的面前,大方地任她探看他的内心深处,「看看我,看看我的心,你一直都知道它在哪裏。」
被迫看镜的碧落,双眸落在泛黄的铜镜中,所见著,还是和从前一样,他心中最想要的仍是没变,在镜裏,她依旧只见著了自己。一阵拘管不住的心酸忽地涌了上来,令她的喉际有些哽涩,为他的痴傻,也为他的矢志不移。
他的语气中泛著浓浓的求之不得,「你呢,你的心在哪?你能为我把它找出来吗?」她虽开朗又热情,温柔又富同情心,可是她却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设了道屏障,一道,不让任人伤害她的胆小屏障。
始终没有言语的碧落,进退不得地瞧著眼前这个总是因她欢喜、因她忧的男人,她抬起手,不舍地抚著他的脸庞,但一想到残雪对爱那么忠诚都落得那个下场了,对爱一点都不诚实的她,在日後又会有什么後果时,她扬在空中的小手不禁又垂下。
「帮我个忙好吗?」不死心的黄泉,恳切地将字字句句打进她的耳裏,「把小孩无畏的勇气拿出来,也把小孩的那份大胆找回来,幸福是需要赌一睹的。」
思绪有片空白的她,感觉在他把这话说出口的那刻,仿佛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穿过她的脑际,她试著集中精神,努力捉住那短暂的余韵,但他朝她俯探而下的唇,却为她的心头带了阵更热的热意。
「我等你的答案。」不忍离去的唇瓣在她唇上徘徊了许久,在他起身离去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紧紧留住这抹眼神的碧落,在他举掌震开房门离去时,一手抚上微热的唇,一手,握紧了手中的铜镜。
第七章
盼了多年,总算盼到独生子成亲,在这大喜之日,地位在道上说来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凤湖,除了皇甫迟一门外,几乎所有同行都卖他一个面子皆来与宴,令凤湖脸上大大有光,可打从各方宾客执帖入府之後,凤湖的眉头便一层锁过一层。
望著手中一长串诡异的宴客名单,以及放眼看去,满宅子各形各色的与宴嘉宾,凤湖就很想找面墙撞。
「阿爹,你的表情就不能再愉快一点吗?」摆了张笑脸站在厅外收帖迎客的凤书雁,在凤湖的面色黑上加黑之时,以肘撞撞他。
他一手指向占满一半宅子的妖类。
「谁邀他们来的?」虽说王后的亲侄子要办喜事,妖界当然得到场致意,可也不必派出这等阵仗啊,这未免也太有诚意过头了。
「大哥。」她抖出始作俑者。
凤池愈看愈想哭,「你最好祈祷咱们家不会被拆了……」同行与妖类全都挤在一个小地方,只怕两派人马很快就会在这大打出手,一清旧仇宿怨。
「恐怕很难。」经他一说,凤书雁也不安地转首看向远处的大厅,有点怀疑自家哥哥是否能镇住裏头的另一群人与妖。
端坐在厅内席上的凤书鸿,在酒宴展开前,也察觉空气中泛著的紧张气息,看著坐在底下的各式妖类与同道中人齐聚一堂的景况,他不禁有些後悔,他没事干嘛要把帖子寄给那位在妖界当王后的姨娘。
「几年不见,碧落姨还是这么美……」晕陶陶的惊艳之声,在他烦恼的这当头,自他的身旁传来。
「你别又把盖头揭起来。」没依老父之意相亲娶妻,倒是依照计画娶了自家师妹的凤书鸿,再次将她头上的红纱盖回原处,阻止爱美成性的她继续偷窥别的女人。
她拉拉他的衣袖,「书鸿。」
「嗯?」
「那样好吗?」她一手指向已在席间引起骚动,很快就会演变成暴动的两人。
从不怀疑碧落招蜂引蝶能力,以及表弟结仇能力的凤书鸿,爱笑不笑地看著那群围绕在碧落身旁的男人,已令黄泉面无表情,而坐在他身旁的那只祸水妖,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在无意中散放她那迷人的风情。
「妖女!」嘈杂一片的厅中,忽有道中气十足的大喝声,中断了一室的热闹。
「哪一只?」在场的众妖,纷纷眼色不善地瞪向站在席间出声的白胡法师。
「就是你!」不想一口气得罪那么多只妖的白胡法师,忙将指尖指向席间最为艳丽的一只镜妖。
被黄泉拖来与宴,正觉得百般无聊的碧落,在被手指头点中後,意外地眨著眼。
「咦,又是你这白胡子的。」难怪她觉得他的胡子白得她很眼熟。
被黄泉唬过一回,甚是不甘的白胡法师,将手中的拂尘一振,「今日贫道定要——」
就连让他把话说完的耐性也没有,心情恶劣的黄泉朝身後弹弹指,当下在场的妖界众生全都把藏在身上的兵器一一亮出,动作一致地架在白胡法师的脖子上。
「扔出去。」黄泉淡淡吩咐。
谨遵王命的众妖,在准备动手架走白胡法师之时,立即被席间支援白胡法师的同行给堵上,霎时各自拿出吃饭家伙的两派人马,各据厅内两端,形成一种壁垒分明的火线状态。
虽然觉得表弟发火的模样很有趣,但还是得给老父留点面子的凤书鸿,不疾不徐地朝旁拍拍两掌。
「书雁!」真是的,今日成亲的究竟是谁呀?先是一个碧落大剌剌地坐在那把他爱妻的风采抢走,就连这个不会控制醋意的表弟,也不识相地把他的锋头给抢光。
「来了来了!」负责圆场救火的凤书雁,才刚忙完外头一票欲见碧落不得的男人,又忙著回到厅裏把两派已经要打起架的人与妖,全都推回他们原来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