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这句话,她可以勇敢面对过去、面对自己,不管众生是否皆与申屠令那般看待镜妖,也不管看遍众生的她内在是如何,她只要他的眼中有她就行了,在她的身边,有他,就很足够了。
四下寂然无声,唯有雪韵犹存,在碧落不理会他,兀自神游太虚时,黄泉微偏著头,认真地抚著下颔轻问。
「你还要发呆吗?」怎么近来只要有他在,她就常有这习惯?
「嗯……」仍在感动的碧落,愣愣地点著头,「还需要再呆一会。」
唇边带笑的黄泉,拉开身上的大氅,将她置纳在怀中搂紧她了後,低声在她耳畔叮咛。
「呆完了,记得提醒我。」
丝丝缕缕钻进她耳裏的嗓音,令她气息猛然一窒,她埋首在他怀中,因此他没看见,她的眼中因他而浮著一层薄薄泪雾,随後,她主动地伸长两手搂紧温暖的他,牢牢交握在他背後的十指,怎么也……
不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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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申屠令处理好村民後,总算是放心离开的黄泉,先是携著碧落返回凤府,一安顿好碧落,他即去了一趟妖界向龙沼覆命。原本他以为,在这些风雨过後,他自妖界交差回来,他应当可在碧落脸上见著一张一如往昔的笑脸,但他没有,他只找著了一张落寞的容颜。
站在凤府客院廊上的黄泉,倚著廊柱,远眺著碧落紧闭的房门。
因凤书鸿婚期已定,筹办著婚事的凤府这些日子来,上下皆热闹忙碌得紧,最为关心凤书鸿的他,此时无心去理会凤书鸿的人生大事,而爱凑热闹的碧落也没踏出房门,他俩只是隔著一道门,各自将自己置身於另一个世界。
特意来这探探情况的凤书雁,在他身旁探头探脑了好一会,以肘撞撞他,对他笑得贼兮兮的。
「小两口吵嘴了?」按理说,有碧落在的地方就会有男人,有男人就会有驱虫的黄泉,真难得这两号凑在一块,就足以让凤府不得安宁的人物,今日都一块反常。
「没有。」黄泉冷眼瞧著这个唯恐天下不够乱的表妹。
她的纤指朝远处一扬,「那碧落姨怎会这么安静?」
「她偶尔也会有不聒噪的时候。」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老早就想替自家兄长抢妖的凤书雁,好不兴奋地搓著两掌,「你要是改变心意不要她的话,我一点都不介意多个漂亮嫂子的,相信我家哥哥也定会很乐意接收——」
「给我住口……」额间青筋直跳的黄泉,心情恶劣地自袖中取出一张妖符贴在她头上。
也不管自家表妹被定住的姿势诡异得紧,信步绕过她的黄泉,烦闷地想走至外头透透气,但两脚才绕过回廊,偏偏又撞见另一个他也不怎么想见的人。
「黄泉,你有没有见著书雁?」一听黄泉回来後,就急著找自家女儿去与他培养感情的凤湖,一脸欢喜地拉住他的衣衫。
他伸手指向身後的小院,「在裏头。」
「上回我叫你考虑的那件事,你考虑得——」
「你也住口。」法力早就青出於蓝的黄泉,在他一惯的说辞又出口前,烦不胜烦地也赏他一张。
脚步比前两者慢,靠在廊上看戏的凤书鸿,在见了自家老父的下场後,啧啧有声地摇头长叹。
黄泉面色不善地将眼一横,「准新郎倌,你也想来一张吗?」
他耸耸肩,「省省吧,你那玩意对我不管用。」他才不像那两个术法不济的那么简单就被摆平。
「喝过药了没?」关心他病况的黄泉,在走至他面前时顿了顿脚步,很想知道特意为他采来的雪灵芝的药效如何。
「你现下该烦恼的不是我,是她。」身子状况早就好多了的凤书鸿轻声一笑,一手转过他的脸庞,扬手指向碧落所居的客院。
黄泉不悦地皱著一张脸,「我的事你别管,你只要管好你的婚事就成。」再过几日就要大婚的人,放著自己的婚事不理不睬,就连舅父与表妹也同他一样,心思全都在不该绕的地方绕。
「我怎可能会放过你?」凤书鸿拉起他一手,拖著他直走向客院。「现下就进去同她说清楚,我可不希望在我大喜之日,两位上宾都给我摆张吓跑宾客的臭脸。」
「书鸿……」刻意想给碧落时间想清楚的黄泉,在被拖至碧落房前时,不情愿地想转身走人,但凤书鸿却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他塞进门裏,并在合上房门时,顺手掏出藏在袖裏的门锁。
锁上门後,凤书鸿拍拍门扉愉快地交代,「是男人的话,就快些摆平你的家务事!」
实在是很不愿意破坏凤府家宅的黄泉,对著紧锁的门扉叹了口气後,认分地回过身迎上房裏那一双直直瞪向他的水眸。
坐在小桌边的碧落,一手托著下颔,目不转睛地看著这个原本她怎么甩也甩不掉,却在一夕之间突然遭他人抢走的男人。
听凤书鸿说,在黄泉回到妖界向狐王交差後,这些年来事事都爱与凤湖争先抢快的狐王,一听凤书鸿将要成亲之事,当下立即向黄泉催婚,要他千万不可落人之後,可在探知自家儿子还没摆乎未婚妻之时,狐王顿时心意一改,不顾黄泉的反对,擅自将他的未婚妻改成了柳妖扶风。
对於这件事,其实她并不怎么意外,毕竟她已逃婚多年,而她也知道,妖王不会让黄泉的婚事再这般拖延下去。
黄泉投降地举高两掌,「让我弄清楚,现下令你皱眉的原因,究竟是为了哪桩?」打从将她带回凤府後,她成天就是这副敛眉托腮的沉静德行。
碧落吐出令他意外的两字,「扶风。」
他怔了怔,「你也听到消息了?」他正为了这事感到烦心,没想到消息走漏得这么快。
「你要娶她?」淡淡的语气,听来似乎并不像是兴师问罪。
黄泉没好气,「那只是我父王一厢情愿。」那对任性的夫妇,不顾他的意愿替他指来个碧落後,现下又为了颜面之争想替他再换一个对象?他又不是任他们摆弄著玩的人偶。
她凝睇著他困扰的模样,「你呢?」
他烦躁地搔著发,「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说来说去,她就是不信他。
「婚姻大事又不是你能做主的。」若要说任性,比他还任性的狐王强迫起他人来,任谁也招架不住。
「别以为我爹娘能再左右我一回。」当年是他爹娘欺负他尚未出世无法反抗,硬是把他塞给碧落,现下想改把他塞给别人?想都别想。
得了他的回答後,始终对这件事说不出该有什么感觉的碧落,两眼滑过他的脸庞,将目光停在那张唇上。
我不会有二心的。
那时说这话的他,语气中的坚定,曾让她深信不疑,事实上,她所知的黄泉,也并非风花雪月的那块料,会如人间倜傥潇洒的男人们在她耳边说些甜言蜜语逗她开心,因此只要他将话说出口,她就会仔细地收藏在心上,可不知为什么,在这日,她突然觉得这些她放在心房角落的话语,突然有了温度似的,在她心上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子,既热,且痛。
「倘若你对扶风——」她偏过芳颊,努力试著出声。
「别对我撒谎。」黄泉立即打断她,不想听她说些自欺欺人的话。「你骗别人或许还行,但在我面前绝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