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另外服了一整株君须怜我熬成的药汁,可保三年之内百毒不侵,加上你的武功,万嵘的人绝拦不住你。”
药君的意思非常明显,杜金芸却像是听不懂似的,一动也不动。
“栗雪,我以药君的性命命令你缴械投降,否则……哼哼!”
拾音不高兴了,明明自己才是掌握眼前局面的关键角色,药君却把她当成空气!有没有搞错啊?
“我不是栗雪,杜金芸才是我的名字,要我说几遍你才会明白?”杜金芸不耐烦地说,视线没有离开药君片刻。
“等你见到我哥哥,看你怎么继续狡辩。”见杜金芸的气势丝毫不减,拾音不禁感到焦躁。
这妖女是怎么一回事?要逃命的话怎不快走?
以后抓这妖女有的是机会,眼前最要紧的是让药君看清栗雪的真面目,破除栗雪在他身上所设的温柔陷阱!
所以拾音沉声喝道:“我数到三,要是你不投降,我就杀了药君!”
拾音在说空话,药君明白,杜金芸明白,就连拾音本人也明白。
不管杜金芸抵不抵抗,拾音都不可能杀害药君。
“你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药君提醒杜金芸暂时撤退,日后多的是机会救他脱离魔掌。
杜金芸当然知道重整旗鼓这个道理,可拾音这个女人觊觎的是药君的人,药君落在她手中,说不准到了下午便被迫与她拜堂成亲,弄出既成事实,药君总爱挂在嘴上嚷嚷的“名节”可要不保了……
一思及此,杜金芸柳眉倏扬,手中飞燕刀疾射而出,间不容发地擦过拾音的颈侧,钉入墙中深达七寸。
“你胆敢偷袭我!”拾音猝不及防,吃了一惊。
正要开骂,耳边却听到杜金芸清脆响亮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说:
“我投降了,把刀从药君的脖子上栘开吧!”
一句话让拾音处于极度震惊当中。
这绝对不是她预想的发展!栗雪那个冷血妖女竟真为药君动了情,甚至甘愿为他束手就擒?!
药君直直看进杜金芸无畏的眼,柔声喟叹:“有你这么位红颜知己,药君也不枉来世间走了一遭。”语气中有着欣慰,也有着痛惜。
“我怎么觉得自己倒是倒楣透顶?如果我们得脱此难,你等着接受我的魔鬼训练吧!我杜金芸的丈夫,可不能是全无自保能力的不入流之徒。”杜金芸很不合这场面地嗤笑出声。
“饶了我吧,我跟习刀练剑这档事天生八字不合。”药君大摇其头。
“哦,刀剑的八字要怎么看?”
“其中奥妙,你自然不晓得。”
“你乱编乱扯的奥妙,我当然没听过啦。”
听着两人近乎打情骂俏的轻松谈笑,拾音一时失神之后,忿而发现自己竟被忘在一边!
这名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获胜的毒辣少女,咬牙切齿地扬声暍道:“来呀!给我把这两人拿下!”
眼看两人被手下捆得结结实实,拾音心中泛起一股深沉的疲惫。
明明是自己大获全胜啊!
但她却有种荒谬的感觉,仿佛输的不是他们,而是她自己。
第十章
万嵘总坛——
地牢中,杜金芸双手被锁链铐在墙上,相当违反本意地只能靠那双早已发酸的腿继续站着,反观药君就轻松多了。
万嵘门人估量药君毫无反击能力,不但把他丢进杜金芸的囚室,连绑缚这道必然手续都省了下来。
此刻,药君正枕着手臂,躺在丰房中唯一的一张破床上闭目养神。
要是平常,杜金芸受了这种不平等待遇,早就大呼小叫起来了,此时却只是凝神眺望药君静谧的俊脸,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事物一般。
这样的机会也许不多了,杜金芸当然要把握现在,多看几眼。
“真是糟糕透顶啊!我想破了头也想下出保你不死的法子,这下该怎么办?”药君幽幽睁眼,深深一叹。
“想办法救你自己吧!我有什么事呢?拾音已经去找她大哥了,等那位仁兄一来,这场好笑的误会便解开了,万嵘再狠也不至于错杀无辜之人吧?”杜金芸不以为然地说。
“你跟万嵘之间,只有万嵘欠你的分,没有你欠万嵘之理。问题是,你是我的未婚妻,就凭这点就够你死上十次。”
“你认为拾音有可能会杀掉我?”
“不是有可能,她铁定会杀了你以除心头之患。”
“你以为我会听话地伸出脖子让她砍吗?”杜金芸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束缚住自己的锁链上,语气一歇,闷声道:“看样子也只好这样了,谁叫我被锁成这副德行,纵然有一身功夫,也毫无用武之地。”
话说得丧气,杜金芸的心中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目光一转,看向床上那个也正凝视着自己的男人。
好像是因为有他在的缘故吧。
再往深处想,自己会落魄至此,似乎也和药君脱不了千系。
杜金芸以前还不敢肯定,现在问题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这趟远门可真是碰上自己命中注定的魔星了!
药君不知杜金芸心中的纠葛,踱到杜金芸面前,握着她被固定在墙上的手,徐徐道来:“要是你死在拾音手下,我也绝不独活……我会让拾音明白这点,剩下的就由她取舍。”
闻言,杜金芸又是欢喜,又是悲伤。
喜的是情郎愿与自己生死与共,悲的是情爱滋味初尝不久,便要双双辞世,无缘享受这分轻怜热爱。
药君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过却是悔恨的成分较多。
要是……要是自己当年用心习武,今日也下会被敌人手到擒来,反过来被当成威胁杜金芸的工具……
由于自己不中用,连带拖累了杜金芸。
杜金芸与万嵘之间的误会只是小事,原是不该瞠这趟浑水的,如今不但被溅得一身湿,甚至转眼即有灭顶之虞。
生平第一次,药君后悔了。
杜金芸见药君神情有异,不禁关心。
“怎么了?”
“我在想,要是我有学过武功……”
“哈哈,你还真把我说的话当真啊!”杜金芸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有天下第一神医做师父,你都学不好医术了,悟性不是普通的低哪!何况又是文人文身一个,要改行习武,只怕刀王剑神加起来也教不动你。”
“有你这种鼓励法,就是我有心想学也被吓跑了。”
药君陪笑一番,回床上坐下。
脸上在笑,药君心底却是七八个水桶上上下下,远去的慌乱感又回来了。
要是她知道,剑神当年费了多少心血,到头来却教出一个弃家逃亡的流浪大夫,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管杜金芸会怎么想,药君这辈子是不打算知道了——从拾音的行事风格来看,这里的“这辈子”所剩余的时光相当有限。
“有你在身旁,我就是此刻死了,也是欢喜快活的。”杜金芸幽幽说道:“只可惜有两件遗憾,不然就更好了。”
“什么遗憾?”
“第一个,当然是让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听到我的死讯,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难受的……想到这里,我就不大想死了。”
“或许事情会有转机,先别难过。何况万嵘的人对毁尸灭迹向来有一套,刀王顶多以为你失踪了,不大可能亲眼见尸。”
药君的原意是安慰人,杜金芸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是呀。”
“以后别再试了,一点用都没有。”
脑海中浮现自己的尸首被毒药腐蚀成难以辨认的丑陋模样,杜金芸几乎忍不住反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