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宗珣这家伙注定生来克他的,从学生时代开始,他就被他吃得死死的。现在还是!
“你要结婚!”他总算把筷子放下,拿起被丢在油腻桌面上的喜帖。
“嗯。”他低应一声,蹙眉盯着那沾上酱油渍的帖子。
“新娘是谁呢?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望着帖子上的陌生名字,沉笑问。
“一个快破产小公司的老板千金,我也是七天前才认识的。”余之奕心不在焉地答着。
“七天前?”黎宗珣联想到之前两人见面的那一天。
“反正是爷爷属意的婚姻,我只要顺他的意就行了。”他懒懒地答道,开始抽起烟来。
“你这种心态,对这个叫做伍咏心的女孩子不公平。”黎宗珣放下喜帖,将他上衣口袋的烟包全取了出来。
“你不是戒烟了?”他顾左右而言他。
“你抽太凶了,我等一下拿去给工地的兄弟们,帮你消化消化。”他“没收”他的烟,理直气壮地。
“多事。”他闷哼一声,却也没多加阻止。“你来不来?”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他指的是新娘子的事。
“反正是爷爷钦点的新娘,我娶谁都一样。”余之奕跟着缓缓吐出一口长烟。
“你喜欢她?”
“才不。”语气是肯定的。
“这么说,你爱她喽?”他显然有意套他话。
看情形,这位可爱学弟的第四样克星已经出现,不然他是不可能点头答应结婚的。
“不可能!”语气极度厌烦。“连喜欢都谈不上,怎么可能爱上对方?”余之奕责备地望了黎宗珣一眼,无意将口水浪费在这个话题上。
“既然都要结婚了,就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人家,与其浪费时间和我在这里抬杠,不如试着去了解对方、喜爱对方。”他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予建议。
“我不想听你说教。”他抢过他的啤酒喝。
“别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他忽然夺回他手中的啤酒罐,低斥一声。
他受惊地望着他突来的发火,心情是激动的。
“我明白你很怀念我们两人过去的种种友情,甚至在十年之后的现在,试图重新找回之前的感觉和关系。不过,不可能的……我要你清楚明白,事情过去就已经过去,我们绝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段高中岁月,重温两人的轻狂叛逆时光。这是不可能的!”他重捶桌面一拳,力图把他敲醒。
余之奕太依赖他了。就因为他从不轻易信赖别人,一旦被他完全信任,他便死心塌地地依赖他,不肯离开自己。
“学长……”余之奕的反应又惊又愕。
黎宗珣不曾对他说过重话,更不曾如此严肃地摆起面孔。他一直是很开朗又温柔的。虽然有点坏,老爱作弄人,但他很清楚,现在这种极度嫌弃的眼神,绝不会在
他身上出现,而嫌弃的对象更不可能是他……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懂得爱人。”黎宗珣很清楚自己的重话会带给他多大的伤痛。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再不好好跟他把话说清楚,他会一直沉陷在两人的过往回亿中。
“你说我不懂得爱人?”他激动地反问,相当不服气。
“没错,你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他残忍地批判他。
“你太爱你自己了,说穿了,你过于自私自利。如果不是你有兴趣的人事物,你绝不会多浪费一丁点的力气在对方身上。就连对我,也是一样。”
“什么叫做也是一样?我可是很用心在看待我们的交情!”他紧握起拳头,仅存的理性支撑起他颤抖的身子。
“你对待我,不过是对待一只喜爱的宠物罢了。说难听一点,我就像是只得你宠爱的狗。”他冷冷说出令他失控的话语。
他很明白,这些话将伤他多深;但他更清楚,没有把两人关系撇清的后果。所以他得狠下心来,狠狠伤害他。
“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看待我们两人之间的交情。”他退了一步,感到五雷轰顶。
不甘心,他好不甘心,这十几年来的交情竟被他这么简单一句话就完全摧毁,摧毁得一干二净。
“你从没试着去了解我的心,而我却对你再了解不过了。”他掏出两张百元钞,放到桌上。
“我……一直很崇拜你、尊敬你,甚至把你当成偶像一般崇拜。”见他就要离去,他连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承蒙你看得起我。”黎宗珣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如果你真的崇拜我,请你把对我的敬意和感情,全部分享给你未来的妻子。”说完,他重新戴起工地安全帽,头也不回地离开店内。
独独留下呆立在原地的余之奕。
第七章
一连七天,伍咏心都一直住在医院中接受治疗与检查。
这期间,余家果然没有其他人来探望她,就连余之奕,也仅于她刚清醒的那一次。余家人的自私与寡情,她总算真正见识到。
至于妹妹伍咏倩,她则一直连络不上,而人在台中医院的父母亲她更是不方便透露。于是,这一星期来她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医生、护士以及守在病房门外的保全人员,她不曾和其他人照过面。
坐在特等病房的沙发上,她百般无聊地翻着音乐杂志。
倏地,她被杂志上有关余之奕即将举行夏季巡回独奏会的特别报导吸引住了视线。
跨页的全开照片,是他在纽约演奏会时的剪影。拉着小提琴的余之奕,一副神情陶醉的专注模样,让人看了好不心动。
这家伙是真心喜欢音乐的,她可以感受得到。不过,他台前台后的德行差太多了,台前斯文优雅的形象,和他私底下冷漠无情的性情,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唉!她低叹一声,惋惜地将杂志合上。所谓的偶像果真只能崇拜,不能相处,
一旦接触到对方最真实的生活面,幻灭即是成长的开始。
才刚把杂志放下,病房门忽然应声而开。
“余老爷?!”很意外地,她见到了这星期来的第一个访客。
“咏心,听说你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老人家缓步走进来,身后的随从将一大篮的高级水果放在茶几上。
“嗯,托您的福,已经康复了。”她连忙站起来让位。
“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我是来提醒你的,明天你就可以出院,并且试穿刚订作好的婚纱。”他说出今天前来的目的。
“我没有意见,全听您的安排。”除了点头,她也没有说不的余地。
“还有,关于聘金一事,我想会有所改变。”老人家忽然提起。“之前我们俩协定好的聘金数目是两千万,并约定婚礼完毕后即可兑票,现在我决定只能给你一半的数目,至于剩下的一半……我打算稍后再给。”
“我不懂您的意思。”她冷静问道。心想,这势利的奸老头究竟在玩什么把戏?竟想毁约。
“很简单,你替我生下曾孙子,我答应给你之前约定的两倍聘金。也就是说,嫁到余家后,只要你生了孩子,我就把剩下的一半数目以及另加的一倍钱全部给你。”老人家一语惊人。
“当初约定时,并没有包生子这一项目。”她当然拒绝。“而且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家需要的不是金山银山,而是足以应急的数目。”
“我明白,我也事先调查过了。你父亲所欠的高利贷,总数目就是一千万,至于剩下的一千万,是你想让父亲的公司东山再起的准备金。我说的没错吧?”他老谋深算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