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熄手上的烟,他缓步来到病房,在她床畔坐了下来。
院方的所有检查都已经出来,还好她一切无恙,除了些许皮肉擦伤,并没有伤到任何地方。
该说她是原本就命大呢?还是大难不死之后,才拥有这种后福?
他神情复杂地伸出手,轻抚她沉睡的脸颊。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罪恶感如涟漪般扩大,激得他心烦意乱,害怕她就此一睡不起,成了永远的睡美人。
他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下她的红唇,期望她如童话中的睡美人,在王子的诚心祈求的亲吻下醒来。
没想到,在他一吻烙下后,眼前的她真的幽幽醒过来了……
就像作贼被逮个正着般,他心虚地转过身去,不愿让她瞧见自己此时的表情。
还好,她终于醒过来了。
“我又躺在医院了……”咏心缓缓睁开眼,映人视线的白色墙壁、天花板,以及充满消毒药水味的气息,这一切的一切她再熟悉不过。
十岁那年,她整整在医院躺了两个月。
“你不会有事的,医生说只要你一清醒,就代表身体一切良好,很快就可以出院。”他转过身来,恢复之前的冷淡语气。
“我很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她凝视眼前的天花板,记忆拉回坠马之前。
“余家里没一人真正担心你,除了你妹妹外。”见她终于清醒,他打算立刻离开医院,回家去好好梳洗一番。
“我有话想对你说。”心灰意冷的她,早已习惯他的冷酷无情。
他停下脚步,代表他的允许。
“那盒保险套……是你母亲准备的,她说,在你未确定对我的真正心意之前,她不准许我怀有你的小孩。”她躺在床上,声音虚弱地解释。
“我母亲?”他回过头来,剑眉紧蹙。
“嗯。”
“那老太婆未免太多事了。”他冷然地低骂一声。
如此一来,昨天真是误会伍咏心了。他的视线拉到她的脸蛋上,依旧是那苍幽惹人怜的清丽模样。
“我想出院。”病榻上的她忽然补上一句。
“不行。”完全没有考虑。
“为什么不行,我觉得身体一切安好。”她抗议着,她讨厌医院,再讨厌不过了。
“医生说你得多留院观察几天,说不定你这次的坠马会引发之前的旧伤,所以你需要乖乖地待上几天。”他改以较和缓的语气。在知道昨夜他误会她之后。
“旧伤?”她惊讶的小脸忽然变得苍白。他怎么会知道她以前曾经受伤的事?
“为了你自己的身体着想,你还是乖乖待在医院,再说,你住在医院总比住在我们余家好吧?!”他冷淡至极,没有多余的热情详加说明。
伍咏心颤抖着,感觉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秘密好似被摊在阳光下,狼狈不堪。
“关于我母亲的多管闲事,我回去后会处理。至于昨晚发生的一切,你该有所觉悟,要当我余之奕的正名妻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从头到尾他没有任何一句道歉,而他口中的觉悟,便是对她昨夜所受伤害的仅有解释。
这个寡情冷酷的男人,真的碰不得。
一旦牵扯上,就得有万劫不复的觉悟……她的眼泪在他关上房门的瞬间,彻底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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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可以借一点时间说话吗?”余之奕再次出现在
黎宗珣面前,已是离上次争吵七天之后的事。
“可以,我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黎宗珣放下手中的钢板,点头道。
两人现在位于一处建筑工地上,凌乱的建材和沙土堆满整个路面。这份蓝领的劳动工作,就是黎宗珣现在的主要收入来源,他在工地担任建筑工人,在工地到处打杂。
“这附近有一间小吃店,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到那边吧!”黎宗珣取下头上的黄色安全帽,并拿着毛巾抹去手上的脏污。
“嗯,我没有意见。”余之奕自始至终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情绪。
他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现在的工作地址,并在犹豫挣扎半天之后,才鼓起勇气前来找他。还好,他并没有拒绝他。
两人来到一家很简陋的小吃店后,黎宗珣很熟悉地向老板点了两碗牛肉面及几样小菜,并叫了两瓶罐装啤酒。
时值午餐时刻,小吃店内人声鼎沸,吃饭的环境品质差到极点。
余之奕从未来过这种小吃店用餐,因此显得极不自在。尤其在他身上的名贵服饰,和周遭建筑工人的臭汗衫形成强烈对比。
在这家小吃店中,他的存在显得特别突兀。
“我不饿,你不需要点我的分。”一直保持沉默的余之奕终于开口。
“看得出来,你不喜欢这个地方。”黎宗珣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就算他没有明白表现出来,他也猜测得到。
“我话一说完,就立刻离开,我不想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他尽力保持冷静。
自从七天前和他不欢而散后,他一直很困扰该用何种理由再来找他。好不容易和他同桌共餐,他又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下层贫民聚集吃饭的地方。
他哪有心情和他在这种烂店吃东西。
“你还是没变。”黎宗珣忽然冒出一句。“不,该说你变本加厉,比以前更挑剔了。”他边说边拉开啤酒环。
“我从以前就不喜欢和贫民在一起,现在也是一样。”他抢过啤酒,狠狠地喝了起来。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阶级观念有错,他生长在一个充满门户意识的富有环境中。周遭的人从小灌输他这种势利观念,在他的世界中,鄙视贫贱是理所当然的。
“你现在正和一个再贫穷不过的工人喝酒说话,不会伤了你的高贵身份吗?”他似乎有意激他。
“你不同,你和他们那些人是不同世界的。”他不以为然地反驳。
“如果你想继续拥有我这个朋友,你必须要接受我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不但要接受,还要认同才行。”他一脸平静,并开始吃面。
“我不会接受,更不会认同你现在的生活模式。”他以冷淡来压抑心底的波动情绪。“就算你失去一切,你有的是可以东山再起的能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堕落成这副德行?”
“我以劳力赚钱,这叫堕落?”他从面碗中抬起视线。
“你有的是超级优秀的脑力,放着不用,却跑来浪费体力。这不叫堕落?”他忍着欲爆的情绪,试图和他沟通。
然而,两人显然沟通不良。
“你今天专程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讨论用脑力好,还是用体力好?”他继续大口吃面,不忘夹了块卤豆干。
“当然不是。”见他悠然吃面的模样,他的火气更大了。
“那就快切入主题。”他又夹了块卤蛋。
黎宗珣很明白,目前为止,这世上只有三样东西能让他失去控制。
一是电脑,二是音乐,三就是他。
而这三样东西中,前两种为非生物,就只有他这个“生物”能让个性冷淡的余之奕气得抓狂。高中时代,有一阵子他以此为乐,专门捉弄面无表情的他气得哇哇叫。那是当时他的乐趣来源之一。
他之所以会如此轻易就能激怒他,是因为他了解余之奕的个性,利用他崇拜并敬佩自己的弱点,捉弄个性乖违孤僻的他。十年后的现在,他不知道他的第四样克星是否已经出现?
“我要结婚了。”余之奕气急败坏地掏出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