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于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跟她说不用画图了,到此为止,我也没有看她的设计。」
「啊?为什么?」立婷的嗓音陡然提高。「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不会去住。」耿于怀简单、果决地说:「我很确定妳爱的不是我,至少没有爱到想放弃前男友,专心跟我定下来。所以,我不觉得现在可以结婚。」
「可是……」
她在电话那头深呼吸着,沉默了很久。
「耿,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她终于困难地说出口,声音带着一点点哽咽。
耿于怀继续沉默。
和她热恋以来,反反复覆了这么多次,他总是在她这样楚楚可怜的请求下,心软地接受。
可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没有动摇,反而有一种极度灰心的感觉。
破天荒第一遭,他不再轻易被影响、打动。
「妳现在这样说,明天又会变卦。」耿于怀疲倦地说。
「你真的这么生气?」立婷也感受到他的疲倦与冷淡了,她慌张失措的道:「你不能这样,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我、要给我最美丽的玫瑰花园的!你答应过的!」
「立婷,结婚不是儿戏。但我承诺过妳的一切,都是认真的。」耿于怀站在窗边,俯瞰花团锦簇的中庭花园,玻璃窗上映出了他严肃的神色。「可是妳呢?妳认真过吗?妳下定决心了吗?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
「给我时间,好吗?你可以给我时间,陪我一起忘掉他?」立婷颤抖着请求。他可以想象她在那端泪流满面的脆弱模样。
外表美丽而自信的韩立婷,内心深处其实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她一直在找人依靠,也一直需要人照顾与陪伴。
「立婷……」
「你答应过我的!」她哽咽着坚持的说:「你答应过要疼我、照顾我的!」
情人间的甜蜜对话,在爱情褪色之后,竞变得如此沉重。
然而,被这样质问的耿于怀,确实无法违背自己的承诺。
他左手紧紧握成了拳。
然后,长长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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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这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名正言顺地打某通电话。
不过,可不代表接电话的人会开心。
「你是开玩笑的吧?」舒渝不顾自己正在办公室里,且周围还有同事走来定去,她忍不住地对着话筒叫了起来,「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没有以后!永远都没有了!」
「别这么激动好不好?」耿于怀耐着性子的说:「反正麻烦妳把之前那些数据重新带来给我看看就好,不用重画、也不用多做什么,这样也不行吗?」
「你……」舒渝气得头晕眼花,懊恼着自己的词汇不够多,想骂也骂不出什么来,只能火得一张脸通红,拿着电话咬牙切齿着。
奥客!遇到奥客了!
「我推荐别的设计师负责好了。」好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建议。
「不行,从一开始就是妳,我不要换人。」耿于怀很坚持。「妳若有意见的话,让我跟妳老板说,妳叫老言过来。」
她老板?她老板恨不得把她嘴里塞个菠萝,当神猪一样献给业主!
不能说老板有错,毕竟,舒渝也觉得自己就像个大猪头,被这样耍!
恼了半天,最后责任感还是战胜了其它私人情绪,她百般不甘愿地问:
「那主卧室到底是要做一间,还是分成两间?」
这倒是问倒了耿于怀,他呆了半晌。
「我不知道。」他平板地回答。
骄傲、优秀、又不可一世的耿于怀,要让他平心静气、老老实实地说出「我不知道」这四个字,是一件难度极高的、可能性极低的事情。
从第一次见面时的笃定专制,到刚刚电话中的迷惘茫然,舒渝也察觉到了,他们这一段迈向结婚的路程,走得并不顺畅。
虽然她还是很想抓狂,不过该死的同情心已经偷偷油然而生。
结婚不是一件开开心心、喜气洋洋的事情吗?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算了,反正两种都有画初步的草图,我都带去好了。」舒渝卷着电话线,闷闷地自认倒霉。「要送到府上,还是诊所?」
「来诊所吧。妳去上课之后顺便过来,我们小姐会帮妳开门。」
何止帮她开门?在耿于怀的诊所里,几个小姐都和舒渝有着一见如故的友谊。她们最爱把自己家里房子的问题拿来问舒渝,把她当免费的顾问。
直到耿于怀发现,连他手下的医师,都在征询舒渝对于投资某栋大厦的某单位的意见,甚至还问她可不可以一起去看看样品屋,耿于怀终于承认,舒渝那张不甚起眼却很耐看的脸蛋,真的是所向无敌。
丝毫不给人压力、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就是她最大的优点吧。
别说其它人了,就连他这个看遍美女,每天都在钻研人的长相怎样才最漂亮、最好看的专业人士,都不得不承认--舒渝虽然不是什么大美女,但是,只要有她在,气氛就会很轻松。
至少,他的心情就会很轻松,可以暂时从韩立婷以及其衍生出的所有混乱中,暂时逃脱,喘一口气。
「二楼的隔间全部打掉重做,卫浴选在这边,我已经帮你找好了。」舒渝在他办公室等候,一见他进来,便迎上前说。
耿于怀刚结束一个手术,身上穿着绿色手术衣,脚下则是拖鞋。这是他最不称头的模样,他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正……更糟的样子,她都看过了。
「妳先放着吧!」耿于怀累得往旁边椅子上一倒。「有没有什么喝的?」
舒渝放下资料,背起包包就想离开,被他一问,往外走的脚步又迟疑了一下。
他看起来很累,眼睛底下有着黑影、下巴有些胡渣,虽然看起来很性格,不过……还真是满令人同情的。
「你没吃饱吗?」她去休息室的冰箱里找了瓶矿泉水来给他,想起他的外科医生体力论,忍不住问道。
「吃饱?」耿于怀接过水便开始牛饮,灌完一整瓶之后,抹抹嘴,用很古怪的眼光看着她。「妳是说午餐还是晚餐?我从一点开始开刀到现在。」
舒渝很惊讶,现在都晚上九点了,不过她最惊讶的不是这个。
「你居然可以这样……把大瓶的沛绿雅一口气喝完?」她还在找杯子时,一转身,就发现他把整瓶有气泡的矿泉水喝光了!
「喔,不就是水吗?有什么不对?」他看看绿色玻璃瓶,又看看她。
「没有,没什么不对。」舒渝颓然地放弃。她终于深刻了解到其它小姐的话,真是一点也没错。
不管拿什么饮料、泡什么茶给耿医师喝,他都会喝下去。
「基本上,饮料对我而言只有两种。」这个没有味觉神经的人还在大表意见。「有酒精跟没有酒精的,就这样。」
「有什么分别?你都喝啊!」
「不,我已经戒酒很久了。」他严肃地说。
除了某些特殊场合以外,他确实已经很久不曾喝酒了。
「才怪!」舒渝嗤之以鼻。「你上次在新家那边,明明喝得像一团破布一样摊在墙角,还差点吐在我车上。」
「那是因为妳开车太恐怖了。」
「哪有!」
说得正热闹时,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们俩都没注意到。
韩立婷站在那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里看到的耿于怀,都不再有这样开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