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非优渥富裕不可,但不虞匮乏是最基本的标准--他不想重蹈双亲的覆辙,更不想让他的孩子走上与自己相同的道路。
他想亲手打造一个属于他孟旸谷的家庭--那个家有他、有他心爱的妻子,和宝贝的孩子,最好再养一只拉布拉多犬--
他承认,那是一个很童话很梦幻、很不符合他外在形象,甚至可能说出去还会被笑的梦想。
但那也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渴望。
他希望每天下班回家,家里会亮着灯,这代表家里有人等他。
他希望,当他停好车,打开家门时,会有人--也许是妻子,也许是孩子,也许是家里养的拉布拉多,兴奋地扑向他。
他也希望,每当自己回到家时,会有人为他开门,跟他说声你回--
「你回来啦!」
拿出钥匙欲开门,不料屋里有人先行反应,「哗」的一声拉开门,精神奕奕地向熬夜未眠的他打招呼。
「秋?」孟旸谷瞪着站在屋内玄关处的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叶秋瞇起眼,双手揪住他领口,凑上前直嗅。「说!是不是昨晚背着我跟哪个野女人厮混,才这么『早』回来?」
「秋?」孟旸谷不确定地再唤。
难道是他走错门?
「你没走错。」看出他的迟疑,叶秋拉他进屋。「一夜没睡,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先上楼洗个澡,再下来吃点东西,最后再回房睡觉。」她说,一边将孟旸谷往楼上推,一直到房门口为止。
孟旸谷仍然以为自己正在梦中,一直到冷水打醒脑袋,他才惊悟这是再真不过的现实。
他的叶秋刚刚的确像个疑心病重的妻子,质疑他一夜未归是因为外头有女人,神态之唯妙唯肖,颇有当演员的资质。
恢复清醒的脑袋有助于思考,孟旸谷不浪费淋浴的时间,一心二用的边思索叶秋这么做的用意。
可惜,直到他换上舒适的睡衣下楼,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迎他到饭厅的叶秋拨拨他的头发,再整整睡衣衣领,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洗过澡后的你看起来秀色可餐。」
这是一个女人该说的话吗?唉。
「秋……」孟旸谷叹息。不想了,她脑袋里的东西一向难猜,尤其他现在战斗力不足,无法上战场。「除了分手,妳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谈。」
「吃完东西再说吧。我敢打赌,你熬夜工作都没有吃东西。」
她说中了,不过--「先谈,趁着我的血液还留在脑袋里,还有思考能力的时候。」吃完东西血液会流向胃袋,思考力也会因而下降这点小常识他还懂得。
「我保证!」叶秋比出发誓的童子军手势。「这件事不需要用你的脑袋思考,你尽管放心。」
「听妳这么说,我更害怕。」
「喂!没礼貌。」叶秋嗔睨他,索性将他按坐在餐桌前,强硬道:「吃完再说,否则免谈。」
孟旸谷摊开双手,除了妥协还能怎样。「一个条件。」
「什么?」
「等我吃完,帮我煮杯咖啡,虹吸式kono。」礼多必诈,孟旸谷决定靠咖啡因补足战斗力,虽然不知道那能撑多久。
「那有什么问题!」
二十分钟后,桌面的清粥小菜已撤,换上一杯香醇咖啡和一杯红茶,分别放在桌子两旁。
两人面对面各坐一边,叶秋神色恰然,轻嗅红茶的香气,再撕开长条型的糖粉包加入调配,一脸惬意地享用自己钟爱的大吉岭红茶,显然十分陶醉。
相较之下,孟旸谷的表情有别于她的轻松自若,显得较为沉重。
倒不是说她煮的咖啡不香,事实上,叶秋煮的咖啡堪称专业级,只是一向直来直往的她却对想谈的事只字未提,这让孟旸谷悬心吊胆,无法放松精神,安心享用。
「你怎么不喝?难道我煮的咖啡不好喝?」
「没的事。」孟旸谷立刻喝进一口黑咖啡,终于忍不住先开口:「秋,妳有话就说,只要不是谈分手,什么事都可以。」
叶秋皱了眉头。「是什么原因让你以为我要找你谈分手?」
「今天早上的反常。」孟旸谷双手托着咖啡,瓷杯透出的热度熨着他双掌。「秋,我没有告诉过妳,在我父母亲抛弃我的前一晚,他们带我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约莫推敲出他话中的意思,叶秋的表情变得凝重,却没有阻止他说下去。
而孟旸谷也就这样凝视着杯内如醇酒般色泽的咖啡,边说话:「就像死囚行刑前让他们吃一顿丰富的餐点,是要他们吃饱好上路,我的双亲不认为被他们丢下之后的我还能活,所以带我去吃最后一餐。」
「你认为这是最后一餐?」
「不寻常的举止通常暗示着不祥,妳--」手上的瓷杯突然被夺,孟旸谷抬头,发现叶秋单膝跪在矮桌上,压低上身俯视他,小脸写着不高兴。
「秋?」
「你是对你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才以为我做这些事是为了跟你分手?还死前的最后一餐哩!什么时候我变成刽子手、你变成死刑犯了?!」轻声细语的低问到最后还是破功,变成泼妇骂街。
火药一爆,威力全开!「不喜欢有人为你等门、替你开门吗?不喜欢每天有人替你作饭、煮咖啡是吗?」叶秋居高临下,凶神恶煞地揪紧男人衣领。
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掐上他脖子,还没嫁人就先杀夫!
她精心设计的浪漫全葬送在这个男人手上,要她怎么不气?!
「很抱歉,孟旸谷先生--在不久的将来,每天都会有个人在家等你、替你开门,就是会有这么样的『最后一餐』,早、中、晚,一日三次,有时候还会加上消夜伺侍你,要不要习惯是你家的事!」
「秋?!」孟旸谷眼睛登时一亮,激动地站起身。
她这话的意思是--
他眸里如获至宝的激动、神情的欣喜,登时让叶秋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然而此时充塞在胸口的,不是气愤,是满满的心疼。
谁叫他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最后一餐嘛!
「你怎么会以为我要跟你谈分手呢?」她放柔了声音说道:「在我们彼此都付出这么多的时间经营感情,寻找彼此相契的相处方式之后,你怎么还想得到『分手』这个字眼?你应该想到的是「结婚』好吗?」
「妳是说我们要结婚了?」他必须确定。
「是的、是的!」叶秋说得很用力,怕他年纪大耳背。
一会,她颓然叹了口气。「小说果然跟现实不一样。本来,按照我的剧本,我们应该一起吃完早餐之后,坐下来面对面,深情款款地凝视彼此,然后我会非常妩媚--不准笑!就是非常妩媚不行吗?!」她双手扠腰,狠狠瞪他。
「可、可以!」孟旸谷憋住满腹笑意,作出手势请她继续说,仅存的疑虑与不安被她脱轨的求婚打散,开始有心情欣赏叶秋自导自演的热切神态。
叶秋没好气地哼了他一声,敛住脾气道:「然后我像只猫似地爬上餐桌,来到你面前,然后牵着你的手,像这样;接着用糖包的纸袋,在你右手中指打上结充当婚戒。」她边说边示范,在孟旸谷右手中指打上非常漂亮的蝴蝶结。
「最后,我会温柔地对你说,我们结婚吧,然后你点头说好,从此王子与公主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不。」
「什、什么?」她有没有听错?叶秋瞪大眼,望着笑意盈盈的孟旸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