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让女友躲在身后整理服装仪容,柏烈旭暂时代理事务所主人招呼道:「进来吧,秋。」
「谢啦。」
「需要我回避吗?」柏烈旭体贴地问。
「没那么严重,只是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顺便问点事。」
「就缺一个精明能干的法务助理。」整理好仪容的梁雨萍笑说,双颊红晕未褪,眉目间净是妩媚。「有兴趣吗?」
「等妳真的找不到人再说。不过……」叶秋先是不感兴趣地晃晃手,接着转头往门外喊:「我说柏弟弟,今天是礼拜三,你应该在上班吧?」
端了三杯茶进来的柏烈旭笑道:「『展峰』采弹性休假制,我今天休假来帮雨萍整理办公室。」各送上一杯,他很自然地落坐女友身侧。
「好个……整理法啊。」她意有所指道,立刻逗红眼前这对情侣的脸。
「不说这个。妳找我有事?」
「只是想不通。柏小弟在也好,可以提出他男人的看法。」
「什么事?」两人异口同声问。
「孟旸谷最近一直在避着我。」她不愿往坏处想,但需要有人可以商量,手帕交当然是谈心事的不二人选。「雨萍,妳觉得是为什么?」
「工作忙?」她说。「律师界现在有个消息,孟律师和方律师已经离开寰宇另起炉灶,有不少客户都表示要将案子转到他们合伙的事务所,忙是可想而知的。」
「不不,」叶秋马上否决,「他以前再忙都会挤出时间到我家,不可能。」
「那么……」梁雨萍秀眉微蹙,叶秋提及的状况让她想起过去那段情伤。
坐在她身边的柏烈旭似乎感应到了,紧握两人交缠的手,安抚她的忧虑。
「我知道妳要说什么,妳想说的正是我最不愿意想的。」就是因为不愿意想,才会来找旁观者商量,毕竟旁观者清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柏烈旭插嘴问。「那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发生,不过就是窝在我家各做各的事……」叶秋向两人简单说明上上个周末两人窝在书房约会的情形。「那天过后,他就一脸郁卒,问他发生什么事也下说。」
柏烈旭陷入沉思。
「……也许他遇见更能够实现他梦想的女人了吧。」叶秋叹道,「除了变心,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一个男人疏远自己的女朋友?」
「是啊……」梁雨萍点头认同手帕交的说辞。
听得在场唯一男士心惊胆颤。
「我认为--」甫一出声,立刻得到两位女士「青睐」,但这滋味--
老实说,并不会好到哪去。
然而他认为自己有义务代表男性同胞提出抗议,伸张正义。
「咳咳,我是男人,当然很清楚男人的想法。」他说,转向等待下文的叶秋。「的确如妳所说,变心会让男人开始疏远自己的女友,但是女人也会这样--因为变心而疏远对方。这是一定的,不分男女。」
叶秋不得下点头。这话由柏烈旭来说,非常有说服力,毕竟这位仁兄有过女友变心的切身之痛。
得到现场两位女性颔首认同,柏烈旭心里舒了口气,继续他为男人喉舌的平反之路。「男人之所以会疏远自己的女友,还有其它原因,比如说--不忍。」
「不忍?」叶秋与梁雨萍互视一眼,回头看他。「不忍什么?不忍分手?不忍伤女友的心?」那跟变心有什么不一样?
「是不忍委屈女友配合自己。」柏烈旭叹口气,实在不懂女性为何一开始往坏处想就忘了还有正向思考这回事。「会不会是孟先生想跟妳表示什么,但这对妳来说可能是妳不愿意的事,所以他忍住;但见到妳又怕克制不住自己,所以才会避着妳?」他推测。
「男人会这样吗?」叶秋歪着脑袋问。
「会的。」回答她的,不是身为男人的柏烈旭,而是梁雨萍。「至少在烈旭身上我看到了。有些男人确实会因为担忧伤害心爱的人而采取回避的态度。」
「是吗?」叶秋怀疑极了。「他跟我说话总是夹枪带棍,乱毒一把的,完全不怕我毒发身亡,哪来的担心伤害?」
梁雨萍哧笑,「打情骂俏跟我们现在谈的是两码子事。」
叶秋翻了翻白眼。「如果那叫打情骂俏,那我跟他最后的下场就是同归于尽,彼此被对方的毒舌给毒死。」吐吐舌,哇!好恐怖。
「秋……」梁雨萍是觉得好气又好笑,非常同情孟旸谷的遭遇。
爱上鬼灵精怪的秋,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改天有机会,她想问问他。
「妳仔细想想,」柏烈旭接道:「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他极力想做,但妳无法配合,或者对妳来说并非那么迫切的?」
孟旸谷想做,但她--
「那个笨蛋!」她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秋?」梁雨萍不解地打量好友。
「我知道了。」叶秋笑逐颜开。「柏小弟,你真的很聪明。」
「谢谢了,秋学姐。」对于从叶秋嘴里蹦出的话,柏烈旭接得小心翼翼,就怕一个不慎,又让她趁机砸得满脸豆花。「能从妳口中得到一句赞美,真是我莫大的荣幸。」说完,搂着心上人的肩,交换会心一笑。
叶秋欣赏两人深情凝视的画面,一如以往,只有乐见其成的开怀。
「我该走了,两位继续啊。」
「秋!」梁雨萍恼嗔,好不容易退烧的脸再度烧上羞赧的红火。
始作俑者却早已挥手作别西天云彩,告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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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旸谷跟方照龙合伙的律师事务所正式开业。舍寰宇而自立,这事多少让挤寰宇窄门不得进的同业啧啧称奇,有的甚至抱持看戏心态,等着看这两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律师败北的狼狈。
草创之初,百废待举,让孟旸谷经常得忙到三更半夜,有时候甚至要到隔天清晨才能回家。
旭日初升,六点多的清晨,一辆车顺着社区车道缓慢行进,车内的人熬夜加班一身疲惫,眼角余光扫过窗外沿着步道晨跑的住户,其中有几个是熟面孔,以前晨跑时偶尔会互相打声招呼道早安。
以前……孟旸谷叹口气,这个「以前」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
但他知道现阶段的忙碌是在为以后奠定稳健的基础,所以对于目前晨昏不定的繁重工作,他倒也不以为苦。
事务所未来的发展如何他不担心,唯一担心的,是住在隔壁的叶秋--他的情人、他的女友。
他想拥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家庭,很想很想。从七岁那年失去父母亲,凡事只能靠自己、靠救济之后,他就一直这么想。
神思恍惚问,孟旸谷已经停好车,走上自家前院。
然纷乱的思绪却还不放过他,仍绕着一直充塞在脑海中的梦想直打转--
是的,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用功读书争取奖学金,宁可半工半读也要念大学,甚至为节省学费,他强迫自己达到上修的标准,用三年的时间念完四年的学业;之后在教授力邀下,考取公费留学--这一切的一切,并非为了成就什么伟大的事业,他只是很单纯地培养能力,让自己拥有建立一个家庭并巩固它的基本能力。
双亲承受不住灾后经济上的压力遗弃他这件事,将是他一辈子的梦魇;但也因此教会他,想要维系一个家庭,除了无形的感情,还需要有形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