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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师姐,托你一件事。」

  「必定替你办到,你说吧。」

  这时,狱卒踏前一步,「时间到了。」

  随行的中年太太立刻说了几句话。

  金瓶催她:「快讲。」

  「我有一个女儿。」

  金瓶一怔,是那胎儿,托世为人,已经生了下来,遇风就长。

  「她在哪里?」

  「此刻由福利署托管,请代为照顾。」

  「我会找到她。」

  玉露又一次在不应该笑的时候笑出来,「请善待她,视她为己出,并且,不必告诉她出身,不用提及我存在。」

  金瓶点头,「遵嘱。」

  这时,闸门打开,制服人员来带走玉露。

  她向师姐深深鞠躬,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离去。

  金瓶明白了。

  她见她,是叫她照顾那幼儿。

  离开监狱,门外有一辆黑色大车在等她们。

  车窗绞下,是岑宝生。

  金瓶立刻坐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律师很快找到了那幼儿。

  她已经一岁多,寄养在一户指定人家,那家人一共有四个孩子,住在挤逼的公寓。

  金瓶去探访她。

  她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个子小小,穿一件旧T恤当袍子,赤脚,足底有厚茧,显然从来没有穿过鞋子,乌黑浓发纠结一起,看上去似足街童,但是她有特别白晰的皮肤,以及一双明莹的大眼睛。

  金瓶蹲下,「过来。」她轻轻用中文叫她。

  那孩子听懂了,转过身子,看着金瓶。

  金瓶微微笑,「你跟阿姨回家好吗,同阿姨一起住,阿姨教你读书。」

  那孩子忽然笑了,露出几颗雪白小小乳齿。

  金瓶站起来,对律师说:「飞快办理手续,我要把孩子带走。」

  律师答了一声是。

  金瓶与岑宝生到公园散步。

  天气冷了,她穿著一件镶狐皮领子的大衣,仍觉得寒气逼人,刚想走,看到一辆空马车,忍不住拉着岑宝生上车。

  马夫给他们一张毯子遮住腿部保暖。

  岑说:「那小孩长得同你师妹一模一样。」

  「是她所生,当然像她。」

  「将一个小孩抚养成人是十分重大责任。」

  「我不接手,她也会长大,我已答应她母亲。」

  蹄声踏踏,马车走过池塘,惊起几只孤雁。

  「这么说,你是已经决定了。」

  「我亦尊重你的意见。」

  「岑园一向多孩童进出,添一个不是问题,将来你打算怎样向她交待身世?」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其实还有折衷办法,把她寄养在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家庭里,比由你亲手抚养更加理想。」

  他不赞成。

  金瓶微微笑。

  「真想不到你会反对。」

  「我在大事上颇有原则。」

  「愿闻其详。」

  「金瓶,这个孩子的生母杀死丈夫身陷狱中,你怎样向她交待?」

  「也许,我的身世也与她类似,只是没有人告诉我。」

  岑宝生叹口气,「既然你都衡量过了?我也不便反对。」

  「我早知你不会叫我失望。」

  她用双臂把他箍得紧紧,岑宝生又叹一口气。

  岑园,从此一定多事。

  第十章

  第二天,岑宝生先起来,他与律师在书房见面,签署文件。

  片刻金瓶跟着出来。

  「今日已派人接她到儿童院居住,由专人照料,直至文件通过。」

  「他们怎样评估这个孩子?」

  「发育正常良好,聪明、善良、合群,愿意学习,笑容可爱。」

  岑宝生点点头。

  「她在监狱医院出生,」律师感喟:「一般领养家庭一听便有戒心。」

  岑氏说:「那也不表示她不应有个温暖家庭。」

  「岑先生岑太太,我很敬佩你们。」

  岑宝生看妻子一眼,「我们回去等消息吧。」

  金瓶轻轻说:「你同你那些朋友打个招呼,叫他们快些办事。」

  岑宝生点点头。

  他心底有难以形容的复杂滋味。

  当年他邂逅她师傅,伊人没有留下来,他遗憾了十年,然后,她终于回头,但已经病重,他陪她走了最后一程。

  一年前,最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那一日,他视察工地回来,满身汗污,自己都觉得身有异味,吉甫车到达家门,管家迎出来,告诉他,有客自远方来。

  他一楞,「谁?」

  「是那位叫金瓶的小姐。」

  「他们三个人一起吗?」

  「不,只得她一个人,我已招呼她到客房休息,她——」管家欲语还休。

  「她怎样?」

  「她很瘦很憔悴,仿佛有病。」

  岑宝生耳畔像是打了个响雷。

  呵,病了,像她师傅一样,受了伤,最终回到岑园来。

  岑宝生十分庆幸有个地方可以给朋友休养。

  他说:「立刻请陈医生。」

  管家去了片刻回来,「陈医生在做手术,一有空马上来。」

  他脱下泥靴,上楼去看客人。

  只见金瓶和衣侧身倒在床上,背影瘦且小。

  他轻轻走近,她没有醒转,做她这一行至要紧便是警惕,她一定是用过麻醉剂了,能够对岑园那样信任,他十分安慰。

  他轻轻掩上门,吩咐管家:「到六福中菜馆去借厨子来工作几个星期,把看得到海景的房间收拾出来。」

  他淋浴梳洗,刮清胡髭,忽然嗤一声笑出来,自嘲地说:「老岑,做回你自己吧,大方磊落多好,反正再妆扮,也不会变成英俊小生。」

  他坐下来沉思。

  他们同门之间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三个人原先形影不离,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负伤出现。

  陈医生到了。

  金瓶还没有醒来。

  陈医生有怀疑,立刻推开房间,岑宝生有点焦急,可是他随即看到金瓶转过身子来。

  她瘦削面孔只有一点点大,不知怎地,脸颊有点歪。

  陈医生细细问:「你什么地方受过伤?」

  金瓶细细说出因由。

  陈医生仔细替她检查,岑宝生越听越脚软,背脊叫冷汗湿透。

  金瓶能够生还,真是奇迹。

  说完了,她仰起头说:「想吃碗粥。」

  管家刚好捧着小小漆盘上来。

  陈医生与岑宝生走到书房。

  他说:「这种手术当今只有三间医院做得到,病人再世为人,不过她需要好好接受心理辅导。」

  岑宝生跌坐在椅子里。

  「她用麻醉剂镇痛,长此以往,会变瘾君子,我会替她用电子仪器调校内分泌,让身体自然应付。」

  金瓶就这样住了下来。

  岑宝生一个问题也没问过——你的师弟及师妹呢,仇人是谁,以后打算如何……

  她不说,他也不问。

  当然也绝口不提「你想住多久」,就这样,一直到结婚。

  现在,她要领养一个小女婴,这已是第三代了,师徒竟与岑园有这样的缘份。

  岑宝生见过金瓶对秦聪的款款目光,不不,他不会妒忌,很明显她已再世为人,那部份记忆,可能早已在手术中切除。

  岑园开始整理育婴室。

  幼儿用品由专人逐一添置,样版摊开来,金瓶总是选择比较简单实用色素低调那种,与岑园格调配合,这一点,与她师傅大不相同。

  岑宝生提醒她:「律师问,她叫什么名字。」

  「啊,早已想好了。」

  岑不觉好奇,笑问:「叫什么?」

  「在岑园长大,就叫岑园吧。」

  「咦,好名字,既自然又好听。」

  不久,那小女孩由专人送到。

  金瓶亲自去接她。

  短短几个星期不见,孩子头上生了一搭癣,敷着药,穿看不合身的纱裙。

  金瓶走过去蹲下,「你还记得我吗?」

  那小孩凝视她,忽然点点头。

  金瓶将她抱起来,紧紧拥在胸前,她体重比一般同龄小孩要轻得多,金瓶觉得她抱起的是童年时自己。

  「请陈医生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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